工人們雖然讓開一條路給她,可是當寶兒的手碰到油桶的時候,便聽到——
「總管,太勉強了,這小鬼一看就知道沒什麼力氣,油桶會壓垮他的。算了、算了,他已經學到教訓了。」
負責監工的中年漢子哈哈大笑著,拍了拍寶兒的肩膀說;「去跟總管道歉,下次別再惹他生氣了。別看總管大人平時和藹可親,但生起氣來可是和夜叉一樣啊!」
「就是說啊,總管。」就連先前和她起衝突的小狗子也哈哈大笑說a「要是他壓扁了,麻煩的可是我們。那,剛才真不好意思,我也是,沒注意到前頭有人,倒門握手言和吧。」
望著朝自己伸出來的手,寶兒的臉一紅。她沒想到自己方纔那樣惡劣的行徑,居然會有人願意出來幫她說話,還是這位與年紀都比自己小的少年,同樣的年紀,自己在寬敞的屋子裡,享受著眾人服侍,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而背後這些人正為生活而勤奮不懈的努力著。
看了看默不作聲的襄茗樵,他面無表情的模樣,似在告訴她: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寶兒深吸一口氣,抬起下顎說:「我要搬搬看。」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得到,可是她如果不去試一試,她永遠也不會明白所謂的「努力」是什麼意思。
「喲!小傢伙還挺有骨氣的。」工頭哈喝著。「那就把最小號的桶子給他搬吧!來,這就一桶。」
雖說是最小號的,但也是雙臂能夠勉強合抱的大小,寶兒才將它抱起就為它的重量吃了一驚,而那少年所扛的起碼是這個的兩倍大小……「唔!唔唔!」
拖著它,吃重地走了兩步路,別說要掌握方向了,顛起的腳步眼看就要跌倒,寶兒使出吃奶的力氣企圖直起膝蓋——突然間,身子一輕。
奧茗樵大手一提,將她手中的油桶抱了過去,說:「這樣就行了。」
「我可以的!」
「你還不懂嗎?逞強也要看地方、時候,你的勉強只會造成眾人的不便。」三兩下就打回票的襄茗樵,一揚眉說:「我也沒有一整下午的時間,等你用烏龜的速度搬完這桶油。走吧!」
和她歪歪倒倒截然不同的,他輕易地就抱起油桶往回頭路走,那樣子就像個習於體力勞動的人。一直到這一刻為止,寶兒都只當他是個出張嘴巴,指揮他人做東做西的「管家」而已,但親眼目睹這一幕,以及眾人眼中對他的欽佩,寶兒胸中深深地悸動著。
也許。寶兒默默地,不再以敵意的眼光,而是以另一種嶄新的角度看著他:襄茗樵並非自己一面倒的偏見裡所設定的,一個集惡劣於一身的卑鄙小人。
第四章
「累死了。」
一回到自己閨房,換下那套衣裳,寶兒整個人仆倒在柔軟如雲的棉被上,徹底投降,動都不想動。誰在這時敢要她離開這張床,她一定會和那個人拚命。
「小姐,膳已經準備好了。」阿秀進來說。
寶兒懶洋洋地應遲:「我不吃。」她來得連胃口都沒了。
「小姐……不吃晚瞎不好吧?不管有多累,多少都吃一點嘛!」
「我就是覺得沒胃口,不想吃嘛!」翻個身,將棉被拉到頭頂,寶兒嚷著說。「出去吧,別再吵我了,讓我好好睡一覺。」
縱使現在天要塌下來,她也不想管,只求能閉上雙眼,舒緩疼痛的筋骨,睡它個三天三夜。「喀當!」隱約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寶兒打了個大呵欠,太好了,終於安靜下來,呼……
咦?這兒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喂,你在那邊偷懶什麼?還不快點工作!工作!工作!」
馬面人身的怪物會講話,居然還對人揮舞著鞭子?哇!痛死人了!
「你真是笨手笨腳,像你這樣子,要工作到什麼時候才能有飯吃?再這樣下去,不把這堆盤子洗乾淨,就不讓你吃晚餐嘍!」另一廂又逼近一個牛頭怪物,同樣張著血盆大口對她大呼小叫。
早知道就不要看,一看頓覺眼前一片黑暗無光,成堆髒盤子一個又一個堆疊得比人還要高哪!
「這麼多的盤子,全都要我一個人洗啊?
「廢話,不叫你洗、要叫准洗?小寶子,快洗,你是我們新來的僕人,專門負責清洗東西的,要是敢弄破半個盤子,你就要罰作一百年的僕役投,明白沒有?」
我是新來的僕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呵呵呵。小寶兒,做得如何?」
出現了,這個男人……他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一身華裳,英挺帥氣有如哪家的貴公子,唯獨那討人厭的笑臉一點也沒變,用奚落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之後說:「這身僕人裝很適合作呢,果然僕人就要有僕人的樣子。我看光洗盤子還不夠,乾脆連這邊的衣服也都交給你洗好了,小寶子。」
這絕對是騙人的,我才不想有什麼「僕人的樣子」,更不是你這臭襄茗樵的僕人,這一定是我在作夢。幹麼,你幹麼靠近來——唔!好高的一座衣服山,哇——倒下來了!
我會被壓死的,哇!不能呼吸了!救人啊!
救人啊,襄茗樵!
「哇!」
大叫著,流了一身冷汗的寶兒由床上驚醒;接著又再次驚叫。
「你!你!你還想幹麼?」
襄茗樵一臉無事地攤開雙手。「『還』?奴才有做了什麼嗎?我聽阿秀說您不想吃飯,有些擔心,特別過來探望小姐要不要緊,需不需要大夫過來。可是我一進來就聽到小姐的慘叫——怎麼,您作噩夢了嗎?」
夢!呼,幸好是場夢。拍著胸口,大大地喘了好幾口氣,光是回想到夢中的場景,就足以個寶兒週身犯寒,並且餘悸猶存的接抖了抖身子。
「是什麼樣的噩夢,讓小姐這麼害怕?」襄茗樵興致勃勃地一問。
「唔!」
她哪能說出夢到自己真成了僕人.並且被一堆的工作壓垮……這麼丟臉的夢,她打死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