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宋其基再一次地道謝說:「相老弟啊,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再怎麼感謝都謝不夠呢。還有,這一個月也委屆了你喬裝成我宋家的總管,讓您身份這般高貴的人,去做這種被人使喚的差事,我真是過意不去啊!」
「您在說什麼呢?」
做了一個月的「襄」若樵,真實的身份卻是人稱京城第一貴公子的「相」若樵,露出一貫風度翩翩的爾雅笑容說:「起初這麼提議的人是我自己,宋老無須放在心上的。況且這一個月我自己也過得相當緊張刺激,自從我相家的一切步上軌道之後,需要我操心的事也少了,我正覺得日子枯燥,做事也有氣無力的。這恰好是一帖良藥,又刺激我再度振奮於胡家的生意上頭了。」
「小老弟能這麼說,真是老夫面子啊!來、來,動筷吧。今天我吩咐大廚過,要上些您最喜歡的菜色,這些還夠嗎?要不再叫他們上菜吧!」
「不不,這樣已經太多,吃不完了。」
客套過後,兩人敬過一回酒,相茗樵也終於能開口問出懸在心頭的話。「不知寶兒小姐近來可好?」
「咦?啊啊……說到這個,起初我還不太相信寶兒能洗心革面到什麼程度,不過她真是讓老夫我大吃一驚啊!」笑呵呵的,心情十分快活的宋其基摸摸下巴說道。
「噢,此話怎講?」盡量不讓自己的「在意」寫在臉上,相茗樵故作輕描淡寫的催他往下說。
「小寶兒現在很積極地跟我學經商之道呢,過去她對這事兒根本毫無興趣。還有,她也跟總管一起研究家中的開支和怎麼管理奴才們的工作。至於下棋、學琴這些東西也沒荒廢,不像過去動不動就叫西席空等,變得很勤快。可以說是忙得不可開交,也不見她說句累。」
像每個溺愛子女的笨爹爹一樣,一提起自己的寶貝千金,朱其基的話匣子可說是一開就停不了,鉅細靡遺的描述著女兒的近況。
相茗樵聽著聽著,不由得憶起那張倔強、好勝的小臉,不論是哭泣或是開心,永遠是那樣鮮明活潑的……離開宋家至今已有半個月了,她應該也漸漸忘了他,展開新生活了。
胸口被這念頭給刺傷了一下。
「喔,寶兒小姐日子過得很充實,大概早把我這號人物給忘了吧?」說著自虐的話,相茗樵笑了笑。
「不,我看不見得。」宋某基嘖嘖地搖頭說。「說到這個,我才想問小老弟,你和寶兒之間有過什麼爭執嗎?」
「咦?」略地,相茗樵內心一驚。「寶兒小姐這麼說嗎?說她與我有爭執?」
「哈哈哈,不是的,寶兒只跟我說過你在我失蹤的期間,給她很多幫助。我之所以會這麼問,是我家的夫人告訴我,你要離開宋家的那天早上,寶兒居然沒有出來送行,令她覺得有些奇怪而已。」
相茗樵暗自鬆了口氣,幸好不是寶兒自己說的。
「要是只有這樣,我也不覺得問題有多大,偏偏不只是這樣……」
想不到宋其基接著又說出了令相茗樵冷汗直流的話。「寶兒她以前是最討厭媒婆上門的,可是她前幾日竟主動要我去請媒婆物色好男人。問她為什麼,她起初推說自己年紀到了,可是那明顯就是借口,我不信,便再追問她。誰知她竟怪罪到我頭上,說是我找來的好總管,令她失去了身為女人的自信,她要找到能媲美你、贏過你的夫君,好爭一口氣——所以我才猜這裡頭還有內幕,是嗎?」
果然,寶兒對那一夜的事耿耿於懷。
說的也是,對寶兒來說,那絕不是能說忘就忘的打擊。
失去女人的自信嗎?想不到那麼好勝的小寶兒竟會說出這種話,這全都是他的責任呀!只是,他又該怎麼告訴她那不過是個誤會?
再者,聽宋其基說她在找丈夫的人選,相茗樵就宛如聽到沙子由手中掉下的聲音,告訴他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寶兒隨時都可能成為別的男人的……
「說到這個,我再向你坦白一件事。小老弟,其實我當初還打著另一個如意算盤呢!你要罵我老奸巨猾也罷,老謀深算也可以,我由一開始就不光只是相中小老弟的本事,我還覬覦你尚未娶親的身份,本想藉著這機會促成你和寶兒的姻緣。」
宋其基不無扼腕,唉地大歎口氣。「本來嘛,朝暮相處、近水樓台,你們若能彼此看對眼,進而步入洞房,就算我改變不了寶兒這習性,好歹也得到一個能幫我守著家業的乘龍快婿。但天不從人願,你們之間竟沒擦出火花來,算了,我也不能奢望太多,起碼現在寶兒已有心接下宋家的家業。」
相茗樵一愣。「這是真的嗎?」
「啊?是啊,我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
可惡。那自己幹麼想盡千方百計不讓計劃破功,隱瞞到最後……就因為他顧及與宋老的約定,不敢將實情告訴寶兒,才導致寶兒對他產生誤會,造成無可挽回的結局。一想到寶兒正等著與其他男人相親,要是相中了某個幸運兒,那他的寶兒就永遠成為別的男人的寶兒了!
思緒回溯到那要命的晚上,相茗樵真想命令時光倒流——
「這人是誰?襄茗樵,為何這麼晚他還會在你床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宋寶兒指著行偉,怒氣沖沖的質問時,相茗樵也絞盡腦汁,企圖找一個能合理解釋的借口。
「說啊!」她強忍著淚水的模樣,讓人心疼。
「寶兒小姐,請你先冷靜一點,聽我解釋……」他最引以自豪的聰明腦袋,一時間竟空白一片,找不到能令這一切圓滿解決的理由。他不能說自己其實並不是她所以為的襄茗樵,也不能說他來宋家的目的,就是為了改變她天真的大小姐習性,當然也無法解釋行偉到底是什麼入了。
「這個人就是我上次在花園看到的可疑黑衣人吧!你當時就已經和這傢伙串通好了嗎?你讓一個外人進入宋家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