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她女扮男裝,對嫁人早已不再做奢望,如今倒是樂得他再不提此事。
唐文軒只當睿王早與她通傳消息,又笑著說了許多保重的話,接過她準備的京中點心,登車而去。
顏慕林這裡將將轉回,便見遠處數騎而來,當先的正是慕容重,衣袂獵獵,神色極不好看,見到她獨自坐在馬車上,馬車又是向著回城的方向,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她這些日子被睿王爺提出的稀奇古怪的要求,弄得煩不勝煩,見到他便不肯給好臉子,「王爺這大清早的,可是要去山中打獵?難道又想起來要給王妃做件皮襖子,王府庫房裡沒有好的狐狸皮,這才著急忙慌得出城來?」
現在忍饑挨餓了一冬的動物們都是瘦骨支離,休養生息的時候,絕非打獵的好時機。
慕容重心中嫉妒她特意出城送別唐文軒,又生怕唐文軒說些什麼,壞了他的大計,見她面上神色無異,遂放下心來,笑道:「本王的王妃玉一般的人兒,這會打的狐子皮,的確不夠好,還是等成親了,本王陪王妃一同去山中狩獵,也好教王妃瞧瞧本王馬上英姿。」
縱然知道睿王爺馬上英姿不凡,也曾親眼見過,可是聽著他這般描畫未來夫妻恩愛之景,顏慕林心中也已是抵受不住,忍了又忍,終於狠狠甩上車簾,喝令車伕駕車回城。
睿王府女眷不多,睿王又全權交託了顏慕林打理一應事務,她左右想想,憤恨不過,便與趙文商議,將帝后下賜的那十五名如花似玉的美人也拉出來幫忙準備婚禮。
那些美人兒得此良機,倍加珍惜,各個勤勉不已,只盼著能夠好好表現一番,將來也好在這府裡有一席之地。睿王爺回府之後,看到院子裡花紅柳綠穿梭的各色美人,紛紛上前獻慇勤,頓時頭疼不已,差點把趙文狠罵一通。
趙文早看好了這二人在鬧彆扭,索性將這件事全部推脫到顏慕林頭上,只說這是顏大人全權作主。
第8章(2)
慕容重在王府庫房裡堵住了顏慕林,盤坐在庫房裡清點器皿的女子頭都未抬,指使著僕人從庫房裡抬出一個富麗堂皇的六聯牡丹雕漆屏風,想了想,道:「就擺在內院宴客的花廳裡吧。」
「顏大人這是要將手伸到本王后院裡?」竟然連那些他看著就煩燥的女人們都拉出來幹活了,這是給他添堵啊,還是來幫他打理內務幫忙舉辦婚禮的?
顏慕林起身在庫房裡轉了一圈,返回來將手裡器皿、冊子塞進了睿王懷裡,「王爺,下官這會就去宮裡辭了這差使,您瞧著可好?」
睿王府人手本來就不夠,後院還養著那些吃閒飯的,難道他這是怪罪自己使喚了他後院裡的美人了?她越想越灰心,越想越傷心。
慕容重慌了。
這會去,萬一建明帝說些什麼,或者被太后堵在宮裡……他豈不功虧一簣了?
往登州去的官道一向很平坦。
慕容重好說歹說,才將顏慕林留下來繼續作牛作馬,哪知道府中忙的將將有了眉目,卻從天而降一道聖旨,頓時將二人都劈得焦黑。
聖旨怒斥顏慕林女扮男裝,擾亂朝綱,按律當斬,但念在睿王喜事當前,先行將她關押在天牢,待睿王成親之後再行處斬。
顏慕林當場目瞪口呆。
連慕容重也喃喃念叨:「怎麼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啊!」整個人都呆呆傻傻。
建明帝明明答應他要赦了顏慕林的欺君之罪,另行更換名姓宗祖,嫁入睿王府的,怎的如今卻是要下天牢?
他站在這少女面前,連連保證,「我一定去求皇叔,問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你別著急!」
顏慕林初時似乎被驚得呆住,五年之間,自她考中進士之後,無數次夢到自己被推出午門斬首……如今惡夢成真,可是此刻卻如釋重負。
她看著面前焦急到失態的男子,柔柔一笑,「王爺,我是真的不喜歡替你準備婚禮。」
慕容重萬料不到她會說出這句話,一時呆住。
「我討厭替你準備婚禮,我好嫉妒你的新娘子,嫉妒到恨不得你的婚姻不幸福,恨不得這一院子的鶯鶯燕燕陪著你與新娘子一起過新婚……」她上前去,在他耳邊如是說。
慕容重如遭雷擊。
片刻後,心內狂喜,那女子卻已經被前來傳旨的御林軍帶走,纖瘦的身影,筆直到好像打直了也不能彎下去的背……他對著快走出他視線的女子大聲喊:「你別擔心,我會救你的!」
那時候他以為,救人不過是他進宮一趟,極容易的一件事。
正在行走的挺直脊樑一僵,終究沒有回頭,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他打馬進宮,到了宮門口卻被御林軍攔了下來。
「陛下有旨,睿王爺婚期已定,理應在府裡等著完婚!」
御林軍客客氣氣將他請回了睿王府,又客客氣氣的留了下來,將睿王府裡裡外外包了個嚴實。
美其名曰,保護睿王。
太子慕容夜前來看他,他旁敲側擊,太子想了想,好心告訴他,「聽得父皇近侍說,梁家大小姐早已來京,現下就在梁府待嫁。」
慕容重心中湧起一陣難言的驚恐,陛下這是要將哪裡的女子塞給他?
明明不是商量好的嗎?
他給顏慕林設了個陷阱,準備誘了她鑽進來,哪知道到頭來,鑽進陷阱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睿王府的婚禮,盛大而隆重,如期舉行。
太后娘娘前一日已經駕臨睿王府,拉著慕容重的手淚水漣漣,「要是你父王、母妃能夠看到這一幕,那該多好啊?」未了又稱讚梁家大小姐,溫柔嫻熟,聰慧敏睿,知書識禮。
慕容重一顆心頓時跌到了谷底。
太后是見過顏慕林一次,但那次見面並不愉快,能被她這樣誇讚的,分明不是顏慕林。
「皇祖母……皇祖母可是見過梁家大小姐了?」
太后抓著他的手,笑得一臉慈詳,「皇祖母自然見過,沒見過豈能同意這樁婚事,這婚事不是你求來的嗎?怎的事到如今又是一臉苦相?」慕容重覺得,他不只臉苦,心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