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恩看著那兩道身影那麼融洽、那麼依戀的模樣,終於確定了柳素真的確是沒了記憶。
柳素真的心看起來就像他的外表一樣那麼溫文,但也始終跟人隔著距離,像是他的心沒有溫度似的,所以如果他沒有失去記憶,又怎麼可能會有那依戀著一個人的樣子,對方甚至是一個女人。
這樣想著,她身為妻子反倒沒有不甘,只覺得鬆了口氣,於是她幾個箭步上前,想要幫忙攙扶柳素真,可卻使終沒有辦法碰到他。
顯然即使失去記憶,他依然很抗拒她。
這麼幾次之後,她便只是靜靜的跟在他們身後,不再試圖出手幫忙,原本充滿無助的眼神漸漸泛起了冰冷。
不行,就算他失去記憶,也不能讓他活著。
誰也不能保證他什麼時候會想起什麼事,為了她現在愛著的男人以及她肚子裡的孩子,她必須除掉柳素真。
雖然這一回會更加棘手,可也更加勢在必得。
想想這男人真是該死,即便忘了愛恨、失去記憶,他的眼底依然沒有她,那又何必留下他來擾亂她的生活?
明雲舞沒注意到肖天恩變了臉色,她只看見躺在床上的柳素真。
只見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從他飽滿的額際滑落,事實證明這不是演戲,畢竟現在他們人已經進了房,肖天恩也沒跟著進屋來,身旁只有剛趕過來的老余,而他依然緊閉雙眼,那痛苦分明不是作假。
「老余,他究竟怎麼樣了?」見老余收了手,明雲舞忙不迭開口問道。
「小姐別急,柳公子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是情緒過於激動,所以觸動腦子裡的舊傷,我剛剛給他下了幾針,只要再服幾劑湯藥便可。」老余安撫道。
他還記得前些時候因為明雲舞的交代,他儘是撿些便宜藥材用在柳素真身上,所以這傷自然好得沒那麼快,就算外在好了,內裡也還沒調養好,可不曉得為何那
時還對柳公子恨得牙癢癢的小姐,這會又流露出這樣毫不遮掩的憂心?
這些年輕人啊,他老頭子搞不懂,也懶得搞懂,於是他快手快腳的收拾好東西,快步出了門。
一出了門,老余便看到另一女子也迎了上來,於是他又講解了一次柳素真的病情,但很奇怪的是,就他所知,這位夫人明明是柳公子的妻子,偏偏聽完他的解說後反倒很失望似的,真不像一個一心掛念丈夫的妻子該有的表現。
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將藥箱提穩便離開了院子。
看著大夫離去的背影,肖天恩眼睛一瞇,眼神透露狠毒。
平安是嗎?就算此時此刻平安,她也不會讓這份平安持續太久。
先前的忐忑只是因為柳素真下落不明,現在她既然已經知道人在哪裡了,那麼便能開始彌補之前的失誤。
開弓沒有回頭箭,不是嗎?
唇畔微微上勾,帶出一抹凍人冷意,肖天恩甚至連再嘗試著進屋和柳素真說句話都沒有,腳跟一旋,便順著來時路緩緩踱了出去。
望著這座精緻的園子,肖天恩沒有太多的讚歎,一雙眼兒瞄來望去自然也不是在看這天然與人工精心打造出來的園子。
她在看的是這座園子的弱點,她在想的是該用何種方式來取走柳素真的命。
第5章(1)
一雙水眸朝著屋外望去,明雲舞看著老余和肖天恩一前一後的離去。
肖天恩果真對柳素真沒有太多的感情,便是眼睜睜看著柳素真痛苦,她都能不進來看上一眼,便匆匆離去。
像柳素真這樣的男人配上肖天恩這樣的女人,的確是可惜了。
直到肖天恩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她才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旋了個身,她走去床榻想確認一下柳素真的情況,不想頭一低視線便撞進兩泓深潭之中。
見他清醒,她原本一顆高懸的心總算落下,這才愕然發現除了家人,能像他這樣牽動她情緒的人幾乎已經沒有了。
這樣的發現讓她不禁怔怔地瞧了他很久,看著他那蒼白的容顏,看著他唇畔揚起的暖笑,她的腦海不自覺浮現出他安慰她的那日。
那日,他本可當作什麼都沒看見,完全不需要理會她,只要走開就可以,畢竟她從頭到尾都沒對他好過,有的只有算計與欺負,不但小氣的用劣等藥讓他吃,還故意說要讓他去礦場當勞役。
可他那日不但沒有走開,反而還走近了她,大度的給了她安慰,甚至不計前嫌的與她合作。
其實他現在雖然處境艱難,倒也未必就一定要沾上她這個麻煩。
畢竟他在暗處,只要給他多一點時間,無論是去外地尋求幫助,或是鑽個空子往宮裡那位姑母那遞個信,他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可她不一樣,她不但有著那成堆的、虎視眈眈的親戚,還有一個玉荷坊這樣人人覬覦算計的大包袱。
她與他的交易,其實認真說起來,倒算是他虧了,然而他卻絲毫不計較。
她不相信以他的聰明會想不通這點,那麼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為什麼歎氣?」突然間,他那低沉嗓音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兀自陷入沉思的她嚇了一跳,這才回過神來。
她望向他那張俊逸的臉龐,果然見他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我……」她向來直言慣了,但望著他那似是深不見底的幽眸,她竟然無法直言她這個氣是為他而歎,最終只能無言的搖了搖頭。
「是同情我吧?」他其實早就醒了,一醒便看到她望著窗外逐漸遠去的人影歎息,心思細膩的他自然知道她那深深的歎息是為了自己。
見她似是沒聽到自己的話般,柳素真自顧自地說道:「我與她是因為家世相當而成的親,其實談不上有多麼深厚的感情,但還是以為日子久了,夫妻倆的牽繫便是一生一世,不想她卻生了異心。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卻也怨不得她,想來倒是我冷淡了她。」
沒想到他會平淡的說出這番話來,她以為他向來內斂,便是有話也會瞞在心底,更何況這事還關係著男人的臉面和尊嚴,可他就這樣對著她娓娓道來,完全沒有一絲火氣和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