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令晨心想,他當然知道,是他父親那張支票付的嘛。
可他的事才不想讓父親參與一絲一毫。所以他還是給了看護非常優涯的資遣費,讓她們自願辭掉,再聘了他自己支出薪水的看護來。
「唉,就跟你說不需要這樣啊!」花媽媽覺得這人簡直是霸王。
「就當是我為婕櫻做一點事。」
「隨便你。」花媽媽突然想到一件事,「對了,反正我們家婕櫻也不會再做什麼點心給美術坊的小朋友,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你就把她房間那本才寫了馬卡龍做法就沒再繼續寫的筆記拿走吧,隨你想丟掉或是作紀念。」
「為什麼要這樣呢?說得她好像永遠不回來了。」倪令晨不滿的抗議。
「不,我的意思是,我和令尊都不喜歡你們在一起,沒得到父母同意的戀情不會長久,既然你們遲早會分開,這種看了會想起對方的東西沒必要存在。」
倪令晨不知怎麼反駁,見她手裡的蘋果啃得差不多了,就幫她丟到垃圾筒,然後走出房間。
他還是來到花婕櫻的房間瞧了瞧,但他是想找尋她可能去了哪的線索。
打開抽屜,一下就看到那本嶄新得只記載了馬卡龍這一項點心做法的筆記本,熟悉的字跡讓他再度掉入思念的苦楚裡。
善於畫畫的她畫的比寫的多,讓他想起了她的小白熊手工繪本。
櫻花兒童美術坊停業了,她割捨了自己的最愛,還離開熟悉的環境,那時的她一定是備感孤獨與不安的吧?她怎就不讓他知道,自己一個人承受?
倪令晨不捨的翻看著,一張紙忽然掉了下來,他撿起一看,赫然發現那是父親開給她的支票。
「她沒有兌現?」他的心跳快了兩拍,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
背書日期是在他剛去義大利不久,而她母親住院時。
支票還在,表示她並不是迫於現實,收了父親的錢才不得不消失,她是自己選擇離開的,為什麼?
發現這個驚人事實的倪令晨怔住了。
雖然現在花媽媽的醫療休養費用都被他強迫性的接手了,但是當初在他還沒從歐陸回來時,那三個月開刀、化療、看護、住院等等費用又是怎麼來的?
負債纍纍的花婕櫻又怎麼能夠一個人遠走消失?
倪令晨拿著那本筆記本和支票走到花媽媽身邊,直接問:「她為什麼要主動消失?我父親並沒有資助她一分一毫,她沒有消失的義務,難道她離開的費用也都是曾凱文出資幫忙的?」
「啊?這……」花媽媽沒想過那張未曾動用的支票竟會夾在筆記本裡。
他一看花媽媽的愕然表情,就知道花媽媽一定知道詳情。
「花媽媽,告訴我,她到底在想什麼?又去了哪裡?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她並沒有收取我父親任何一毛錢?也不告訴我,她是自己選擇離開的?」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花媽媽知道這個難搞的型男營養師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男人,也看出他對她那好說話、有時又顯得狀況外的女兒一往情深。
再說他幾乎每天都來家裡跟她聊天、討她歡心,她還真覺得有些不忍心。
「我要叫曾凱文來!」他開始尋找曾凱文的聯絡方式。
「等等!不關他的事,他並沒拿錢幫我們。」花媽媽只得說了,「是婕櫻把美術坊那塊地依現在市價再便宜一成賣回給他,不只是因為我的病需要用錢,她覺得終止美術坊的時機到了,又因為她知道凱文目前很需要這塊地才這麼做。
「聽說曾家有意要跟一家大財團合作建案,她知道凱文要是能夠拿回這塊地,對他在他父親公司的地位有很大幫助,這才達成共識。而婕櫻拿那些錢去繳清了土地貸款,餘下的大半留給我治病、住院和請看護用,她再拿剩下的錢自己離開。」
「原來是這樣。」
「她說決定不再讓人生停留在一直不知道該留該放手的美術坊,雖然很喜歡一手經營起來的櫻花見童美術坊,但覺得在這個地方的學習與磨練已經夠了,想趁這時候革除舊習,到遠方看看,用她擅長的兒童與色彩美衛療愈來為兒童做更多事,不再被一個地方纏住。」
「她去深造?」
花媽媽一笑,「嗯!說來還要感謝你,她說是因為你很久以前一眼愛上她人生第一本親手製作的小白熊繪本,並鼓勵她做得很好的關係,她才有信心踏出去。我記得那時是她的低潮期,所以你的鼓勵對她來說影響很大,讓她慢慢重拾在這領域的信心,相信自己可以一個人去兒童色彩療愈相當發達的韓國學習。」
這倒是讓倪令晨感到相當意外,但也默默替她高興,她終於能夠展翅高飛,到自己擅長的領域,繼續照顧她心繫的見童們。
「至於為什麼要對你不告而別,也不把未曾動用支票的事告訴你,你就只能自己問她了。」花媽媽微笑。
這個花婕櫻——儘管她再怎麼自視平凡,對他倪令晨而言,她還是個搞不定的謎。他竟拿那只無辜的小白熊沒轍!
倪令晨又愛又怨的想,她要是不給他一個很好的解釋,他絕不會放過她!
半年後——
花婕櫻頂著具有兒童繪畫療愈認證的專業師資身份回來了。
她在韓國創作了一本叫做《胖胖熊》的繪本,從韓國紅回台灣,那像是小白熊繪本的再延伸。書中描述一隻胖胖的小白熊跟爸媽吵架後負氣出走,它一路在山中、溪畔、森林、草原冒險,曾經因為體型笨拙,翻落山坡受傷,也園為自己除了畫畫什麼也不會,被其他身懷絕技的動物們嘲笑……
當倪令晨在書店買了第一批印製出版的繪本時,就聯想到那次晚宴上,她曾在筆記本上畫下的素描。
那些美麗動物對胖胖熊的嘲笑,實際上就是在說那些穿著一身華麗高尚衣服,卻言不及義說著無聊的話題,還嘲笑她的上流賓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