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避了她的問題,「怎麼不回娘家住一陣子?」
「因為這兒才是我的家。」她唇角帶笑。
邢天與心頭一震。在他對她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後,她還是覺得這兒是她家嗎?
「我以為妳想離開這只黃金鳥籠。」他以冷淡的語氣試探。
若是以前,裴美樂會覺得他在酸他,但現在她知道他只是想以冷漠掩飾內心的火熱。
這個冷得像冰的男人,或許骨子裡根本就是座火山,還是隨時會爆發的那種,他表現得越是冷漠,她就越是歡喜。「我曾經想離開,但現在不想了。」她老實回道。
「為何?」
「因為我不想輸給范嬌兒。也許你只是一時迷失,難保那天不會浪子回頭,我願意等你回頭。」
她還沒放棄他?還沒心死?老天,這真是他這幾年來聽過最令他雀躍及歡喜的話了。
「妳真的想等我回頭?」他心裡越激動,神情就越冷漠,「我還是你從前喜歡的那個男人嗎?妳還認識我嗎?」她不覺得他是個薄情寡義、可惡至極的男人?
裴美樂噙著淡淡的微笑,「你呢?你覺得自己認識我嗎?或許我也不是你以前所知道的那個岑語默了。」
邢天與困惑蹙眉。他聽不懂她的意思,只覺得她似乎在暗喻什麼。
她和從前的岑語默不同,現在的她有點神秘,有點難懂;她時而直接,時又迂迴;她有一點點的古靈精怪,有一點點的頑皮,更有一點點桀驁不馴,這是他不曾在她身上看見的特質。
「妳確實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他說。
「那麼……你會喜歡現在這個跟以前不一樣的岑語默嗎?」
被她的話弄得心中一震,他連忙穩住心神,「妳不知道我現在喜歡的是誰?」
「知道。」全世界除了邢天修,大概只有她知道。「如果我豐腴一點,你會重新喜歡我嗎?」
「與此何干?」他說:「如果我真愛著一個女人,不管她長什麼模樣、不管『她是鑰是瘦,不管她叫什麼名字,來自何方,我都會愛她。」
聞言,裴美樂眼睛一亮,難掩興奮,「是真的?你沒說謊?」
邢天與皺起眉頭,「是又如何。」
「那就太好了!」她咧嘴一笑。
現在的她除了這身皮囊,其他沒有半點與岑語默相同,可他那天晚上的話證明即使她跟從前的岑語默是如此迥異,他還是喜歡她,那表示不管她是不是岑語默,他都喜歡她吧?
其實她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就算他愛的是從前的岑語默,她也不會因此患得患失、自尋煩惱,只不過聽他這麼說,她更開心。
「岑語默,」對她的態度茫然不解,他困惑地看著她,「妳在太醫院時,他們喂妳吃了什麼嗎?」
「嗯?」她認真的想了一下,「沒吃什麼,就是一些止痛的藥。」
「是嗎?我倒要問問高太醫是什麼鎮痛的藥能教一個人這麼快樂無憂。」他低下頭喃喃自語。
意識到自己流露太多情緒,他連忙噤聲。
「妳歇著吧。」邢天與說著,轉身便要走。
他一轉身,裴美樂反射性的伸手揪住他的袖口。
邢天與一震,轉頭看著她。警覺到自己有點失控,她急急忙忙的抽回手,尷尬的笑著,提醒自己得謹慎,否則要是一個不小心讓范嬌兒發現了什麼,他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
她的存在應該對他有著實質的幫肋及意義,絕不是為了扯他後腿。
「沒事,你慢走。」她把臉一別,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波動起伏。
看著滿臉漲紅的她,邢天與胸口一陣騷動,有股熟悉卻又不知名的火在他胸腔裡燃燒,瞬間便延燒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好想將她擁入懷裡,告訴她自己是喜歡她的,他從來沒嫌棄過她,更想告訴她自己好喜歡現在的她。
看她垂首斂眉,麗顏上有著薄羞。他的心情激動起來,不管如何壓抑、隱忍,都再也制止不了那想新近她的衝動。
邢天與一手攫住她纖細的肩頭,一手端起她的下巴,情難自禁的迎上她柔軟的唇瓣,只一碰,他彷彿被雷劈中似的彈開,他從不曾表現得如此不知所措,就像個毛頭小子。
心神一定,他懊惱地沈下臉,卻隱藏不住眼底的熱情。
裴美樂望著他,唇角微揚。不管他是情之所至還是一時衝動,她都很開心,掩不住眼中的喜悅,她直勾勾的望著他,「為什麼?」
邢天與心頭一震,更顯尷尬,冷冷地說了句,「不為什麼,一時興起罷了。」就快步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裴美樂笑得更深了。
※※※※
為了對外營造兄弟不和的假象,邢天修與邢天與在秘密商量後,決定讓岑語浩暫留京城,並接手部署西北祭祖兵力的事情。
於是年後首次早朝時,邢天修當著滿朝文武撤了邢天與的職,讓他難堪至極。
此事在宮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沒人料到他們兄弟之間的不愉快竟已擴大至此,大家都在討論著這決定必然與岑語默失足摔傷之事有關。
那晚,邢天與帶著范嬌兒出席年宴,無疑是打了岑家一巴掌,之後岑語默摔傷他又不聞不問,態度冷淡,岑家三代皆是忠良,深受朝廷信任,邢天修為安撫岑家而懲罰邢天與,也並非難以預料。
早朝結束,邢天與冷著一張臉步出朝堂,立刻趕往宮門,準備驅車離開。「王爺請留步。」范漢新一路跟著邢天與來到了懷安門前,喚住了正要坐上馬車的他。
聞聲,邢天與停下腳步,轉身,「范大人?」
范漢新驅前,未語先歎,「王爺心裡不舒坦吧?」
邢天與沒回應,只抬起頭來看著那巍峨宮門,臉上寫著憤慨。「三年前,我在這兒救了皇上一命,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兔死狗熟,鳥盡弓藏,果真是千古不變之理。」
「王爺,皇上只是一時氣憤,你終究是他的親兄弟。」
「我在皇上心中恐怕已不及岑語浩。」他低哼一記,「岑家兵符在手,我如今卻連部署祭祖兵力的主導權都被奪走,看來,血緣這東西還真是不可靠,范大人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