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習慣了地,就回不去天空。
失去天空就再也沒了自由,而她,正是籠中鳥,逃不開的她,不希望他也被關起來。
沾著墨的筆像是有了生命,在一旁的白紙勾勒出模樣,曲瑤光愣怔回神後,啞然失笑地看著紙上的畫像,她居然在紙上畫出笑著露出白牙的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傻乎乎,傻得令她有些心傷。
那個笑容,應該不再屬於她了吧?
滴答一聲,融化的秋霜滴入池中,圈圈漣漪在池中央擴散開來。
也許,滴落的不是融化的秋霜,而是她未流出的淚水;波動的不是池水,而是她載著無奈的心湖;泛起的漣漪不是漣漪,而是她想說,卻無法說出的話語。
她,好想他。
明明下逐客令的是她,明明才分開幾日不見,沒了他的日子像是少了陽光,吃的食物沒了味道,做什麼都不對,所有的感覺都像亂了序,每一件事都會令她想起他,所有的東西都會浮出他的臉。
她不知道這算什麼感覺,唯一知道的是她想他。
指尖描繪著畫上猶自笑得燦爛的他,漾在唇邊卻是苦澀不已的笑。倏地,門打開了,人衝進來了,還來不及收起澀笑,轉眼間她被拉入一個懷抱中,溫暖又熟悉得令她歎息的懷抱。
「我想你。」短短的三個字,包含著數日來無數相思。
聽著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她的心在顫抖,掌心緊緊握了又握,狠心的將他推開。
「你不該留在這裡。」曲瑤光硬著心,冷聲道。
亓官沂沒理會她的話,逕自走到桌旁看著她手繪的丹青,她發現桌上那張繪著他畫像的紙,俏臉一紅,想抽手卻來不及。亓官沂按住她的手,體溫在兩人間交流,他對她笑著,像圖上一樣,露出白牙傻乎乎地笑著。
「這是我,對吧?」看著佳人臉色緋紅,眼光閃躲,他的笑容愈來愈大。
亓官沂握著她的手拿起墨筆,大手握小手,在圖的旁邊快速勾勒出一張清容,「你要在我旁邊,這樣我才會這麼笑。」
低醇的嗓音在耳邊迴繞,心在搖蕩、動搖著。曲瑤光迴避他過於熾熱的目光,神色在閃躲,冰冷的面具在崩潰。
「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原因想趕我走,不過,我是不會走的。」長指勾繞著她落在頰邊的髮絲,亓官沂目光一柔,「你在哪,我就跟到哪,就算是地獄,只要有你,我就陪你走一遭,大不了十八年後再相聚。」
說完,他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你是笨蛋嗎?」冷瞪著他,卻不可否認她的心在動搖。
聞言,他露出一個更大的笑花。
「我是。」所以才會討死的愛上你。亓官沂眨眨眸,沒將後頭的後說出來,只是將頭靠在她肩上,「我累了。」
曲瑤光任他靠著,沒有推開他。
「傻子。」久久後,她吐出這麼一句。
「傻子,我們都是。」
怕連累他而推開他的她,是個傻子。而因為是她的他卻自願當個傻子,當個愛情傻子,沉醉在她的笑顏中。
傻子,他們都是。
第5章(1)
命運偷偷揭起一角,讓我見到了你。讓我以心情為原料,時光為水,埋入為心的土裡釀成酒,然後,任時光輕輕流逝,靜置在心頭的那罈酒,醇了。
歲月發酵,命運敲門。
而你,挖出了那罈酒;而我,打開了心門。
從此,沉醉。
打從亓官沂懂事開始,他就覺得江湖並不是好混的地方。
你要八面玲瓏,這樣才不會仇敵一堆;你要身手靈活,這樣才不會死得太快;你要行事低調,這樣找你打架的人才不多;你要萬事都知道,這樣遇到事情反應才快。
你最好是萬事通,這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保住小命才不會有問題。
江湖這個地方簡單來說,不是人混的。
很不幸的,他剛好就出生在江湖中,不得不在這裡頭打滾,「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他已經體認到不想再感受。
據說,他是江湖中的佼佼者,因為他手巧心思多,會偷會搶會拐會騙樣樣都會,入流和不入流的他都拿手,大俠刺客他都兼,生出這麼一個質量優良的兒子,他爹覺得不用白不用,所以打從他懂事開始,就給他利用得很徹底。
行商辦事?行,找我兒子。
偷搶拐騙?行,找我兒子。
商量大策?行,找我兒子。
也不想想他兒子只有一個,哪來三頭六臂可借人出差使用?而且還要抽空打理自家馬棧的生意,免得一家多口全餓死家中,累得他還要多背上個不孝子的罪名。
在亓官沂十四歲那年,辦完了塞外的生意,打道回府時,卻因情報有誤而跑到戰場,他的人生重心瞬間易了位。
說他天生犯賤也好,說他嫌命太長也好,自人家刀口下好不容易逃開後,卻自虐的讓人家住進心裡。
這一住,久到忘了究竟有多久。
只知道,從此他心中住了一個叫曲瑤光的人。
「就只有這些資料嗎?」亓官沂皺眉看著手上薄薄的幾張資料。
「是的,少爺。」
隨手打發完下人,他展開手上資料,啜飲著香茗,看著有關那個人的一切。他好奇著那個不小心住進心中的人,那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女。
她跟他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她所有的成就都是自己一血一淚所換來的,而非像他這樣憑天資高輕鬆學得。她傲視群雄的同時,他看到的是她背後流血苦練的辛勞;她站在金鑾殿中聆聽聖旨時,他看到的是她獨在高處的孤獨;她位居高官人在朝廷時,他看到的是孤軍奮戰的身影。
看著看著,心中陌生的情緒緩緩升起,那是他以為此生不會出現的情緒,那名喚憐惜的情緒。
那年秋葉輕輕落,一併的,他將她細細地收進心房。
繁忙事情使他脫不開身,每年每月他讀著她的一切,默默地在遠處看著她,陪她一同成長。曾經想過,如果這樣默默守在她身後一輩子,或許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