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笑,但就連笑也會牽動疼痛的肋骨。
唉!他在心底歎息,只得回復平素淡然無痕的表情。
方楚楚稍稍側過身來看他,水眸濛濛的,氤氳著某種情感,很像是之前她還不曉得自己換的是曉雲的心時,那對他藏不住依戀的眼神。
他的心震顫,跳得亂了。
「幹麼……這樣看我?」
「你還記得嗎?」她小小聲地問,宛如貓咪喵嗚。
「記得什麼?」
「昨天你迷迷糊糊的時候,對我說了一些話。」
「我說了什麼?」
「你忘了嗎?」她嗔怨地嘟嘴,那微翹的粉唇綿軟潤澤得像春天的櫻花。
他真想吻上一口!
「你說我不要喜歡學長,不要收回對你的愛,你說……」
「說什麼?」他輕柔地鼓勵她,曖曖的嗓音從唇間吹出來,正是春天撥弄櫻蕊的微風。
「說你喜歡我。」她終於還是把他對她的表白都複述了,頰畔染上了櫻色,即便是極度的羞澀中,也隱約帶著幾分大小姐的嬌蠻。
她是在尋求他的承諾啊!她可不許他說過的話不算數,不准他再一次玩弄她的心。
「你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嗎?」她嬌聲問。
他淡淡地微笑,「如果我說我忘了,你會怎樣?」
「我……」她先是錯愕,繼而恍然他是在逗她,氣得臉頰更紅。
「我打你喔!」粉拳威脅地掄起。
「你打吧。」他閉眸,示意他將認命地領受。
「韓非!你是怎樣?」她又氣又急。
「你真的打算……說話不算話?」話說到後來,己微微噙著哽咽。
他弄哭她了?
韓非驚愕地張眸,果然見她眼眶隱隱泛紅,潤著水光。
怎麼他才稍微逗她一下就急得哭了?
他手足無措,「傻瓜,我開玩笑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開玩笑的!」她忿忿地。
「那你還哭?」他不解。
「因為……」她負氣地擦眼淚。
「就算明知你只是故意逗我玩,聽到你說忘了,我還是覺得很難過,心好痛好痛……」
她是認真的。
他盯著她憂傷的淚顏,那每一顆從她眼中碎落的透明的淚,都墜在他心上。
她是真的很愛他,太愛他,禁不起他的逗弄,他不可以再傷害她了,她的心己經被他傷得很脆弱,隨時會破碎。
「對不起,楚楚。」他瘖啞地低語,伸手憐愛地撫摸她濕潤的頰,為她拭淚。
「你別哭了,是我不好。」
「你沒不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受傷。」她吸吸鼻子。
「我才應該說對不起。」
這傻瓜!他究竟該拿她如何是好?
韓非心弦揪緊,忍不住湊過去輕輕親吻她。
「我喜歡你。」他再次告白。
「我沒忘記自己說的話,我喜歡你,楚楚。」
「真的嗎?」她楚楚可憐地睇他,淚珠盈於眼睫。
他吮吻那眼淚,「從我們結婚前,我就喜歡你了,在為你動換心手術以前,我就己經動心了。」
「可是……」她不敢相信,氣息細碎。
「我以為你是因為我身上裝著田曉雲的心才跟我在一起的。」
「不是的,我跟你在一起,是因為你是方楚楚。」
「你真的沒有把我當成她?」
「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
「一點點都沒有。」
第6章(2)
她怔忡,這答案太令她震驚,和她原先設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遠,他竟然從來不曾將她錯認成田曉雲。
「你或許染上了曉雲的一些口味或習慣,但你不像她,楚楚,你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女人。」
「你的意思是她比我溫柔多了?」她有意刁難。
他莞爾一笑,胸背之間霎時又抽痛起來,不禁嗆咳幾聲。
她頓時倉皇,「你沒事吧?」
「我沒事。」他安撫她,星奎閃爍著異采,「懂了吧?這就是你跟她不一樣的地方,你啊,老是弄得我不知所措。」
她嘟嘴,「這聽起來很像是抱怨。」
「是抱怨沒錯啊!」
「韓非!」
她看來很想伸手掐他。
怎麼辦?他又想笑了。
韓非咬唇,拚命忍住。
「可是……你不會怪我嗎?」過了片刻,方楚楚忽地揚嗓。
「畢竟很像是我……搶走了她的心。」
他一震,凝視她惆悵又落寞的神情,知她的確很在意。
這問題,他可不能敷衍著回答,否則不能解開她心結。
「一開始我的確有點怨你。」他決定說實話。
「就那麼剛好曉雲那天出車禍,她的心就換給你了。」他果然怪她!
方楚楚咬牙,心海翻騰,眼淚差點又掉下來。
「後來我才搞清楚,其實我真正怪的人是我自己,那天曉雲打電話給我,說她心情不好要我去陪她,可是我沒有去。」
「你沒去?」
「因為那時候我正在酒吧買醉。」
「你買醉?」她不可置信,素來冷靜自持的他也會做那種事?
「是為了你。」他直視她,「那天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
他滿腦子……想著她?
「如果我去陪曉雲了,她可能就不會出車禍,我怪我自己,連帶也埋怨你。」他悵然斂眸,「我是個懦弱的男人,因為沒有勇氣獨自承擔自己的罪,才會想找代罪羔羊。」
「你沒有罪!」她焦灼地衝口而出,不忍見他苛責自己。
「這不是你的錯,這都是命,誰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你不要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楚楚……」
「如果你真的有罪,那就讓我們兩個人一起承擔吧!就算以後要下地獄,我們會一起去。」
她握著他的手,說著天真得近乎可笑的傻話,但他仍是深深地感動著,胸臆融著又甜又苦的曖意。
即便是下地獄,她也願意陪著他,若是他對另一個女人感到負疚,她便共同承擔他的罪。
他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愛他?
「楚楚,你真傻!」他將額頭與她相抵,感受著從她身上傳來的體溫,以及那誘惑的女人香。
「你是個傻瓜。」
說著,他又吻上了她,一口一口,輕吮淺啄,帶著綿綿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