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發什麼呆?」
她急忙凜神,「沒事。」
「該不會跟你老公吵架了吧?」他問得犀利。
她一震,強自展顏微笑。
「才沒有呢!他只是不希望我這麼早就出門上班,念了我幾句而己。對了,學長,你不是說要我幫你整理幾個箱子嗎?要不我現在開始弄?」
「不用了,先喝咖啡再說。」秦光皓頓了頓,念頭閃過。
「對了,我暗房裡有昨天洗好的照片,你要不要去看看?」
「暗房……」她莫名地打個冷顫。
他注意到了。
「該不會是昨天在裡面暈倒,讓你心裡有陰影了吧?」
他意在開玩笑,卻無巧不巧地直擊她的痛點。
她呼吸變得細碎。
他愕然挑眉。
「楚楚,你該不會真的在害怕吧?那只是一間暗房,裡面沒有鬼。」
「我知道沒有,只是……」方楚楚張望暗房虛掩的門扉,手心沁汗。
「學長,我覺得怪怪的。」
「哪裡怪?」
「這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可是自從我動過換心手術後,就常發生一些怪事。」
「什麼怪事?」秦光皓好奇地追問,一面提起咖啡壺,將過濾後的咖啡注入馬克杯。
「就是我常作惡夢,夢見自己出車禍,還有我以前不喜歡吃甜的,現在卻很愛吃,尤其是豆沙包……」
「豆沙包?」
「對,還有巧克力伯朗尼,我每隔幾天就會忽然很想吃。」
「豆沙包跟巧克力伯朗尼……」秦光皓沉吟,目光閃爍。
「昨天在你的暗房,我腦海裡忽然閃過片段的記憶,有個男人罵我不該亂動他的東西,要我滾出去……」方楚楚嗓音輕顫,至今無法忘懷當時的驚懼。
「我覺得心好痛,不曉得那人為什麼要那樣責備我?」
秦光皓蹙眉,半晌,意味深長地揚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那樣罵你?」
她搖頭,「沒有誰罵我,那人罵的不是我。」
「那他罵的是誰?」
「是……捐給我這顆心臟的女人。」
「什麼?!」秦光皓駭然,「楚楚,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以為她瘋了嗎?有段時間,她也以為自己快瘋了。
方楚楚黯然苦笑,「學長,你聽過心臟記憶嗎?」
「那是什麼?」
她向他說明自己從書上看來的故事,關於那個法國名伶,以及那個愛著她的心的男人。
秦光皓不可思議地聽著,端起馬克杯啜了幾口咖啡,試圖藉此鎮定動搖的心神。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心臟殘留著那個女人的記憶?」
「嗯。」方楚楚頷首。
「那女人是誰?你知道嗎?」
「嗯,我纏著我爸問,終於讓我問出來了。」
「是……誰?」秦光皓感覺自己的聲音奇異地梗在喉嚨。
「學長你還記得有次你來醫院,我跟一個女人同時滾落跌倒嗎?」
「……我記得。」
「就是她。」方楚楚澀澀地低語,「我身上的這顆心就是屬於她的。」
「那女人……叫什麼名字?」
「田曉雲。」
馬克杯由秦光皓手間滑落,匡啷墜地。
方楚楚嚇了一跳,「學長,你沒事吧?有沒有燙到手?」
「沒有,我沒燙到,老天!我真是太粗心了,沒嚇到你吧?楚楚……唉,我倒希望自己被燙到就好了。」
「為什麼?」
「這樣你就會很溫柔地幫我搽藥啊!」他嘻嘻笑。
「學長,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我看看,真的沒燙傷嗎?」
她專注地檢視他手臂,絲毫沒發現他平素總閃爍著幽默光采的眼眸,此刻正浮掠著深沉暗影。
第5章(1)
「兒子啊!你怎麼好幾個月沒回來看我了?什麼時候有空來?媽做頓好料的給你吃。」
電話那端,傳來母親熱情的聲嗓,照理說韓非聽了該感到溫曖的,可此刻的他卻有些心涼。
因為他有件事一直瞞著她……
「還有啊,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該認真交個女朋友了。」
是的,他一直努力隱瞞母親的,就是他的婚姻大事,他沒告訴她,他結婚了,而且娶的還是方啟達的女兒。
韓媽媽誤會了兒子的沉默,「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曉雲,唉,其實媽也挺中意她的,可是她人都己經……」她驀地頓住,語氣變得不自然。
「對不起,媽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關係的,媽。」他澀澀低語,「我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明白,你是不是也該想一想自己的終身大事呢?你在醫院那麼忙,娶個老婆幫你管家,照顧你,媽也才能安心一點。」
其實他己經結婚了,只是他不敢告訴她。
韓非自嘲地苦笑,默不作聲。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媽說的話不中聽?」
「不是這樣的。」他深吸口氣。
「我知道媽是為我好,可你也知道的,我醫院的工作真的很忙,沒空談感情的事。」
「還是我幫你?」韓媽媽興奮地提議。
「老實說我昨天跟你表阿姨吃飯,她在學校當老師,說有個新進的年輕女老師很不錯,人又漂亮又溫柔,很有家教……」
「媽!」韓非打斷母親。
「你這意思該不會是要幫我安排相親?」
「呵呵,是啊。」
「我不需要。」
「怎麼會不需要?」韓媽媽惱了。
「你這孩子!難道真的想單身一輩子嗎?你媽我可不准!還有你死去的老爸也不會同意的,我們韓家還等著你傳宗接代呢!」
韓非默然不語。
「這樣吧,你沒空回南部,那我上台北找你好了!順便把那女老師的照片給你看。」
韓非聞言,驚覺事態不妙,連忙阻止母親。
「媽你別來,我最近每天都有手術,沒空陪你。」
「我不用你陪,我就去幫你打掃打掃屋子,做幾頓熱飯給你吃。」
「不用了!」
「怎麼了?兒子,你怪怪的,幹麼這麼激動?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不愧是母子連心,果然還是察覺到他的異樣。
韓非咬牙,執著手機的掌心隱約沁汗。
他還能瞞母親多久呢?
婚後,方啟達和楚楚曾經多次表明想見他母親,他總是以母親正隨同情人遊歷歐洲作為借口,說他們行蹤不定,等回台灣再說,如今數個月過去了,就算楚楚不提,遲早方啟達也會要求與他母親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