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了個惡夢。」
「惡夢?」劍眉一挑,「什麼樣的惡夢?」
「我夢見車禍,還有鏡子裡的臉……」
「什麼意思?」他不解。
她自己也很迷惘,如墜五里霧中。
「那張臉是田曉雲……奇怪,為什麼會夢見她呢?」
聽見這熟悉的名字,韓非一凜,神智頓時清醒,眸光銳利。
「你說你夢見車禍?」
「嗯。」
「什麼樣的車禍?」
「就是我好像走在馬路上,不知為什麼精神很恍惚,然後有一輛出租車突然撞過來……」
「出租車?!」韓非擰眉,一個陰暗的念頭在腦海成形。
「對。」方楚楚頷首,察覺他神情變得陰沉,呼吸凝住。
「怎麼了?你表情……好可怕,這個夢有什麼涵義嗎?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作這樣的夢嗎?我明明沒出過車禍,夢中那個女人不應該是我。」
「或許……是一種感應吧。」
「感應?」她期待他的解釋。
他卻不吭聲默默下床,為自己倒了杯水,一面啜飲,一面深思著什麼,然後,他來到窗前陰影處,旋身面對她。
夜太深,房內只開了一盞小燈,她看不清他的臉。
半晌,他終於慢條斯理地揚嗓。
「你說你在鏡子裡看見曉雲?」
「是啊。」
「其實出車禍的人是她。」
「什麼?!」她駭然,「我、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
「曉雲發生車禍,她死了。」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怎能顯得如此冷靜?
「怎、怎麼會?怎麼可能!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你動換心手術那一天。」
她倏地凜息,不能呼吸。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是玩笑吧?不可能是真的!
但他說話的口氣異常認真,半隱在陰影裡的身軀站得挺直,宛如冰封的武士雕像。
雖然她無法辨認他的眼神,但她能感覺到,他正用一種複雜的目光切割著她。
方楚楚不寒而慄。
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
方楚楚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慮,一回到台灣,便直奔醫院院長辦公室。
「怎麼?蜜月剛回來就來找我這個爸爸?」方啟達見到女兒,很高興。
「是買了什麼紀念品要送給我嗎?」
「是,這個給你。」方楚楚將前幾天買好的禮物隨手交給父親,迫不及待地發問。
「爸,有件事我想問你。」
「什麼事?」
「我的心臟是誰捐給我的?」
方啟達聞言,拆封禮物的雙手頓住,疑惑地望向女兒。
「你幹麼突然問這個?」
「總之你告訴我就對了。」
「根據法律規定,醫院相關人士就算知道捐贈者是誰,也絕對不能透露給病人及家屬知道。」
「別跟我講法律那一套!」方楚楚焦急地反駁,「告訴我真相!」
方啟達皺眉,「我不知道。」
「騙人!」方楚楚不相信。
「你是醫院院長,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不能說。」
「爸!算我求你,好不好?」強求不成,方楚楚只好換個方式,搖晃父親臂膀,軟言撒嬌。
「我從小到大幾乎沒求過你什麼事,這次就當你救救自己的女兒好嗎?」
「為什麼你會想知道?」方啟達仍是猶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現在沒法解釋,你就當看在過世的媽媽分上,告訴我吧!」方楚楚很聰明地提起母親作為殺手鑭。
見女兒連亡妻都拿來做談判籌碼了,方啟達頓時沒轍。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我就跟你說,但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打擾對方的家人朋友,也不能把這個秘密洩漏出去。」
「我知道。」方楚楚滿口應允。
「你等我一下,我調出病歷資料。」方啟達來到計算機前,輸入密碼,調出醫院檔案。
「捐贈者是一位田曉雲小姐,她因為發生車禍意外……」
後來父親還說了什麼,方楚楚己然聽不見了。
她轉身離開,如遊魂般飄蕩於醫院長廊,就像之前她因心疾困在這裡的時候。
天崩地裂,她受到強烈的打擊,不久前才滿心歡喜得到的幸福彷彿於此刻盡數幻化為海上的泡沫。
她猜得沒錯,換心給她的人真的是田曉雲。
她身上裝著田曉雲的心,韓非最珍惜、最在乎的女人的心,裝在她身上。
所以,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娶她,甚至不惜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搶婚?
是因為愛她嗎?或是……
「他把我當成替代品了嗎?在他眼裡,我只是田曉雲的……替身?!」
她駭然低喃,霎時全身虛軟,順著牆滑跪在地,失去焦距的瞳孔像沒有靈魂的寶石,在眼裡碎成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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