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為什麼呢?
「沒有理由。」
「怎麼可能沒有理由?」
她咬牙,想著該怎麼做才能逃脫這令她尷尬的一切,最後仍是選了她最熟悉的方式,驕傲地揚起下頷。
「我方楚楚做事就是這麼我行我素,你又不是不瞭解,需要什麼理由嗎?我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
「你沒必要保護我。」他深深地望她,良久,才放開她。
她連忙後退一步,拉開和他的距離,有些安心又有些悵然若失,她畢竟是貪戀著他懷抱的溫曖。
方楚楚自嘲地尋思,唇角刻意揚笑,「這不是保護,這是……交換條件。」
劍眉一挑,「交換條件?」
「嗯,我想你欠我一份人情,想你答應我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
瞧他一副警戒的樣子,很怕她提出什麼他做不到的事刁難他吧?呵。
方楚楚冷笑,「我還沒想到,等我想到自然會告訴你,你就提心吊膽地等著吧!」
語落,她淘氣地朝他送了個飛吻,輕快離去的倩影宛如仲夏夜裡的森林精靈,韓非不悅地瞪著。
「最近跟韓非相處得怎樣?」
「什麼怎樣?」
「你知道爸的意思。」
「我不知道。」
「唉,楚楚!」
長長的歎息,像要綿延到宇宙的盡頭。
方楚楚咬唇,倔強地望著父親,她也不曉得為何自己每回跟老爸講話總要像個任性長不大的丫頭,但他……確實常常惹火她啊!
「爸,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跟韓非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他一點都不喜歡她。
「因為我快死了!」
「楚楚!」方啟達駭然喝止女兒,濃眉糾結成一團,他最氣這丫頭動不動就提「死」這個字了,總是令他心驚肉跳,「你就非要這樣刺激你老爸嗎?哪天把我氣到中風你就開心了是不?」
「你身體那麼硬朗,哪會中風啊?」
「誰曉得?我們這年紀的人會發生什麼事很難說,而且我每天在醫院工作這麼忙,幾乎沒怎麼好好休息……」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方楚楚投降,「老爸不會中風的,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方啟達凝視女兒,見她秀眉微微蹙著,眼神夾雜著不情願與擔憂,知她還是關懷自己的,再怎麼嘴硬,畢竟父女親情,難以抹煞。
他溫和地微笑。
見他那心領神會的笑容,方楚楚櫻唇又嘟起。
「老爸,你不是說你很忙嗎?我沒事,血壓體溫都正常,心臟也勉強還能撐住,你看過了可以放心了,快去忙你的吧!」
「你這無情的丫頭!就這麼急著趕你老爸走?」他笑啐。
她輕哼一聲,別過頭。
他看著她微微蒼白的側顏,雖然神情仍有些許憔悴,但比起平常,她今日算是神采奕奕了。
「有什麼開心的事嗎?看你眉飛色舞的樣子。」
「哪有啊?」
方啟達又是一聲低笑,伸手愛憐地撫了撫女兒的秀髮。
「聽說這陣子韓非每天都過來看你好幾次?」
「夫!他是我主治醫生,當然要來看我。」話雖如此,她頰畔卻可疑地染紅。「聽說晚上還陪你一起吃飯?」
「那是因為他嫌醫院伙食難吃,我這邊有五星級飯店料理,當然來我這邊搭伙划算。」
「是這樣嗎?」
「不然還怎樣?」方楚楚沒好氣地轉頭瞪自己老爸。
方啟達笑而不語,他很明白女兒性子倔自尊心強,即便心裡暗戀著一個人也不會甘願承認的,他只希望那個得她青睞的年輕人能體會她的好,給她幸福。
問題是韓非在他面前總是淡淡的,他不確定他對楚楚是否有好感——那小伙子也頗有傲氣啊!
方啟達百感交集,又揉了揉女兒的頭,這才緩緩起身,「那我走了,晚一點再來看你。」
「嗯!」方楚楚目送父親離去,唇瓣顫著,有什麼話想說,卻終究開不了口,
她怎麼能問他關於母親忌日的事呢?她想,他該早就忘了,這些年來從來都是她獨自去給母親祭墳。
可今年,她卻被困在這棟白色巨塔裡,幾個小時也好,她想出去替母親掃墓……
「在發什麼呆?」一道清雋的嗓音落下,她震了震,望向來人。
是韓非,他依舊是一身白袍,也依舊顯出令人著迷的勃勃英氣,沒有誰比他更適合穿白袍了,他彷彿是天生的醫生。
「護士有來幫你量體溫、血壓嗎?」他問。
「我爸親自來幫我量的。」她答。
「院長來過?」
「嗯,他剛走。」
看來方啟達確實很疼愛這唯一的掌上明珠,即使工作再忙碌也要撥時間來探望她。
韓非默然尋思,藉著檢測心電儀的動作掩飾譏誚的思緒,他並不討厭方楚楚,
若不是方啟達當年害死他父親,他或許能跟她做真正的朋友,但現在,就算他表面與她和平相處,他的心也有隔閡。
這女人不可能是他的朋友,他頂多可以……對她和善一點。
「你早餐有吃嗎?」
「有。」
「都吃光了嗎?」
「要不要我順便報告都吃了哪些東西?」她瞪他,「你管真多!」
「我不想你再暈倒。」他淡淡地回應。
「因為怕抱不動我嗎?」她諷刺。
「因為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他看完心電圖及血壓等數據,滿意地頷首。
「你今天身體情況不錯。」
「我覺得我這幾天精神好多了。」她乘勢追加一句。
「嗯,這樣很好。」
「所以……」
「所以怎樣?」他聽出她話裡的遲疑。
她眨眨眼,似是思索著該怎麼說,好一會兒,終於決定開門見山。
「我想申請外出。」
「什麼?」他訝異。
「只要幾個小時就好,讓我外出。」她要求。
他皺眉,「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你隨時有暈倒的危險。」
「你剛不也說了?我這幾天情況好多了!」
「還是不行。」
「韓非!你……」她懊惱地抿唇,眼眸噴火。
他任由她恨恨地盯著,絲毫不為所動。
她更氣了,他不曉得應該讓病人保持平靜的情緒嗎?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