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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佟妍瞅著,心口似被緊緊掐住了。明明與他同處一室,兩人之間不過隔了幾步之遙,可那人卻是比高山深淵更要遙遠……

  一室的暖香,仲燁雙手輕背在腰後,俊麗的五官沐在明艷的日光中,兩眼垂掩,銀藍色的眸宛若兩泓止水,靜靜等著身後的人兒開口。

  這兩日來,他沉殿了心緒,回想這段日子裡,那因佟妍而起的種種異樣情緒,似乎全與妖物的肆虐息息相扣。

  再加上風煞透露,那妖物是他的業障,佟妍不過是被附帶牽連,那些古怪的異象,對她興起的想望,他想泰半也是因為心浮氣躁,才會亂了心思。

  於他而言,佟妍不過是將妖物誘出的餌食,如今妖物已除,紛亂的人心已定,她也不該再繼續留下,再擾亂他心思。

  那些曾經的迷惑,一時的慾念,不過是因為夜夜同榻,自然而然被勾起的本能……他心底是這般深信著。

  「你究竟想對我說什麼?」仲燁側過身,斜睞一臉幽幽的佟妍。

  「我、我知道說這種話甚是不知羞恥,但……我可以留下來嗎?」壓住那份濃濃的自卑,她字字句句說得小心翼翼,像是雙手捧著一顆心,乞求他回眸一看。

  她想留在他身邊,哪怕只能遠遠看著他也好。

  他勾辱,似笑。

  「這裡已不再需要你,你有什麼理由留下來?」

  不顧羞恥感滿上了臉,雙頰赧紅,她急急地道:「我什麼都願意做,當個打掃伺候的丫鬟也可以——」

  「王府裡不缺丫鬟,我身邊也不缺伺候的人。」他斂起了笑意,語氣亦冷,卻像火辣辣的一巴掌拓在她臉上。

  她低垂了眉眼,有些不知所措,交握的兩手掐得死緊,指節俱已泛白。

  「我……我可以當你的通房丫鬟。」她知道這是可笑的奢望,亦是甚為卑賤的請求,卻還是壯著膽量說出口。

  「我沒碰過你。」仲燁說。

  「我知道……可如果你願意……」

  第6章(2)

  「我不願意。」他漠然的打斷她未竟的話。

  且不論她的存在容易擾亂他的心神,光憑她是漢人,還是下作的樂戶這兩點,她便不可能繼續留下。

  先前所有人誤以為她成了他侍寢的妾室,如今他已透過安墨的嘴,讓眾人知道那不過是誘妖的幌子,兩人不曾有過什麼。

  如此一來,母妃那邊勢必也會卸下這份心,不再想方設法找她的碴,可她若是繼續留下,難保不會出什麼事。

  他要她走,一方面是欲劃清界線,將不該牽扯在一塊兒的兩人,過好各自該過的日子,一方面也是為她的安危著想。

  既然他沒碰過她,對她亦無那份心思,她也沒必要遭受母妃的刁難與算計。

  「你走吧,這段時日你能幫著我引出那只妖物,也算是為民除害,幫我破了這樁案子。再說,那妖物才是當初刺殺我的真兇,與你毫無干係,那些獄訟俱已撤除,如今你已清白,我亦下了令,那些被妖物迫害的受難者家眷,每人均可得到一筆撫恤安家的銀兩,不會再有人找你的麻煩,你可以回去過你原來的日子。」

  原來的日子……聽聞此言,佟妍露出一抹淒楚的苦笑。他是要她再回去當那受世人輕賤的樂戶嗎?

  不,她不願再回去過那樣的日子,亦不想離開他……他是唯一對她好過的人,暖過她心的人,她不求什麼,只求能待在看得見他的地方。

  「真的……不能讓我留下嗎?只要能留下,我什麼事都願意做。」她幽幽的瞅著他,目光盈滿了哀求。

  「你能做的,別人亦能做,我不需要你這樣的人留下來。」仲燁的口吻甚是冷峻,隱約帶了幾分怒氣。

  知她身份卑微,本就沒資格待在他身邊,可聽著她這般不顧尊嚴的乞求,他的胸口隱隱發悶,亦有些躁煩。

  他不喜這樣,心思總是輕易地被她牽動,全然不由自主。他的喜怒哀樂不該被任何人左右,更遑論是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漢族女子。

  「出去吧,我已經吩咐下去,安墨會著人護送你平安離開。」

  語罷,仲燁淡淡別開了眼,望向外頭已盛開的紫荊花,姿態之冷絕,教佟妍心頭一顫,胸口的暖意一點一滴的被抽離。

  她張嘴欲言,嗓子卻噎著,哽著,堵著,淚水卻沒法兒攔住,就這麼滿出眼眶。

  不錯,她是癡心妄想,是天真可笑的奢求著,可仲燁不要她,他看不上她這樣低賤的女子,她這樣不祥又卑微的女子,哪怕她身子是乾淨的,哪怕或許……他對她是有些微動情的。

  可身份到底是跨不過去的那條檻,他是高高在上的湍王世子,是血脈尊貴的西荒皇裔,怎能留她這樣的女子在身邊?

  癡心妄想呵。

  佟妍輕掩雙眸,淚已潸然落下。她轉過身,緩緩提足,一步一步,胸口似被踩碎了一般,就這麼直直往前走。

  珠簾被撞得晃動作響,仲燁漠然的聽著,直到身後逐漸靜了下來,惟可聞見自己的呼息聲,他才轉過身,望著空無一人的書房。

  她一走,他騷亂的心,應當也能逐日恢復沉靜……那詭譎的異象應當也不會再浮現。

  仲燁走回了長案之後,靜靜佇立著,垂下眼望著案上那幅畫。

  畫裡,是一片荒蕪之景,仿若世人所傳的地獄,一望無際的黑色焦土上,只見一道黑色人影直挺挺的立在那兒,不知守望著什麼人,以著遺世孤絕的姿態一直等待著……

  這人,究竟等著什麼?

  心窩處驟然一陣刺痛,仲燁只手撫著胸膛,望著那幅畫的眸光越添迷惘,腦中亦又浮現那張苦苦央求的小臉。

  他閉起眼,抹去那些景象。心,該平靜了,只是尚待一段時日……是的,定是如此。

  寶蓋珠瓔的朱紅馬車駛入了臨川城最髒亂不堪的舊城,街上景色儘是斑駁衰敗,車伕也忍不住面露幾分嫌惡,然後按照王府管事的吩囑,尋著了隱於曲折街巷中的青雀街,甩動馬鞭往裡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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