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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於他而言,身旁無她,千年亦如一日,雖生猶死。

  漫漫千年……為她,值了。

  第8章(1)

  熟悉的暖香,熟悉的浮奢景致……當佟妍被仲燁抱進了房裡,坐在金繡軟榻上,一雙美目依然怔怔發懵,彷彿置身夢中,猶然不敢輕信。

  仲燁闖進了孫宅,將她從宴席上帶走,帶回了湍王府,其間,他的雙臂始終緊緊環在她腰間,他好似變了個人,片刻也不讓她離他半步。

  他好似……極怕會失去她。

  思及此,佟妍抬起迷濛的眼,望著將自己抱上軟榻的傲岸身軀,對上那雙凝聚著濃濃思念的異色眼眸。

  他亦望著她,在她驚怔的目光中,單膝跪地的蹲低了身形,一雙大手將她的柔荑攢得好緊。

  「你……怎麼了?」若非她再三確認,恐怕會以為這是一場癡心妄想的夢。

  她不記得他了。仲燁心中蕩起了淡淡苦澀。

  佛祖許她入凡轉世,旨在磨練,成就他的心願不過是其後,自然不可能讓她保有轉世前的記憶。

  但佛祖是慈悲的,雖藏抹了她的記憶,並未改易她的容顏形貌,那眉,那眼,那鼻,那唇……亦如千年前那般,分毫未變。

  「又有妖怪出現了?!」佟妍左右張望,一顆心陡地往下沉。是了,肯定是又需要她來當餌食,仲燁才會將她帶回王府,除此之外,她想不著其他緣由。

  她這一提,又結結實實刺中他心底鮮血淋漓的痛處。

  那雙身羅剎是他一時失手縱放,自此成了他的業障。那妖物遊走於三界,自是有門道窺探天機,得知小妍轉世為凡人,亦知他將上凡間尋她,便先纏上她,陷害她,傷害她。

  他執著於小妍,雙身羅剎卻也執著於折磨他,自是不會放過這個良機……那本該是他一人背負的「業」,到頭來卻波及了她,讓她淪為雙身羅剎要挾、對付他的人質。

  先前他記憶未醒,殘忍的利用她為誘餌,又讓她受了那麼多苦……思及此,他悔痛難忍,直想狠狠毀了自己。

  「需要我當餌食嗎?!」見他良久不語,她心下鬧慌,指尖泛涼的小手反將那雙大掌握得死緊。

  儘管心中懼怕那些妖鬼魔物,可若她有利用的價值,能當成餌食留在他身旁,縱然日夜得活在驚懼之中,她亦願意。

  「我、我雖然沒什麼用處,但是我看得見那些妖物鬼怪,總有我能幫上忙之處!那些妖物似乎也總喜歡纏著我,我可以留下來當餌食的。」

  聽聞此言,仲燁的心被狠狠撕扯了一下。從前他身為修羅,流血亦感受不到痛楚,而今轉生成人之後,總算嘗到何謂痛不欲生的滋味。

  惟有她,方能讓他嘗受到這痛,這苦,這份求而不可得的思念之傷。

  「你不是餌,從來就不是。」他沉痛的啟嗓,一手撫上她惶然的小臉,順著起身將她擁入胸懷。

  「那我……還能留下來嗎?」她怔忡著,問得傻氣又茫然,貪戀著這刻的溫柔甜夢,又怕下一刻他會將她推開,再次冷情的命令她離開。

  「留下來,留在我身邊。」低啞的嗓音方落,他俯下首,以著漲滿了胸口的熾熱思念,封吻她的唇瓣。

  那兩片柔軟,那份甘甜,他已盼了千年。

  他用思念一點一滴餵養那株「歲凋」,原以為思念能就此稍解,抑或,終將隨著千年的歲月流逝一同乾涸。

  可,思念依然如此深濃,始終不曾淡去一分一毫。

  「仲燁?」佟妍傻了,茫了,懵了,不明白他為何會這般深情款款。

  「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你記不得了,可是我全記得。小妍,只有這一世了,你是屬於我的。」

  這世的因緣,是他以千年的等待求得,然而凡人一世的壽命如此短暫,不過幾十個寒暑,怎能解他千年的思念之苦?

  佟妍已被吻得迷糊,意識亦昏茫,恍惚間,她閉了眼,腦中卻浮現了一幕幕迷離的景——

  仍舊是那四面包圍冒著熱泡的血池,一片遼闊的黑色焦土,白衫女孩神情惆悵地望著黑衫男子。

  「燁,這是最後一次了……」她幽幽輕語。

  黑衫男子見狀,略帶遲疑地抬起了手,似欲撫上她低低掩落的眼睫,可終究還是縮了回去。

  女孩沉浸在離別的輕愁中,未曾察覺他一度伸出的手,她眼圈微紅地喃道:「佛祖說,我不能再偷偷私自跑來冥界見你,我會擾亂冥界的綱常……我不懂,就只是來這裡看看你,為何會擾亂綱常?」

  黑衫男子的喉結微微咽動一下,垂眸望著那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嬌小女孩兒,似乎欲揚嗓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沒吐出聲。

  想必佛祖已知悉他的心意……

  「我知道,其實你一直嫌我吵,嫌我煩,每回一見我來,你就不高興的皺眉頭。」

  那是因為他不喜見她來這座污濁的地獄,染上那血腥的氣味。

  「你不要我在血池裡種白蓮,可我偏偏不聽,每次來見你還是執意偷摘佛祖的蓮花過來。」

  那是因為他不願見她一番苦心白白折煞,那朵朵聖潔的白蓮,亦如她,全都不該出現在此處,被他一身的血腥煞氣玷污。

  「我來這裡這麼久,你除了要我別再來找你,什麼話都沒說過,你一定很討厭我吧?」

  不是討厭,不是。是他不知自己能說什麼,更害怕說錯什麼,會嚇著她,讓她心中烙下恐懼,或使她對他起了怯怕之心。

  「我還擅自幫你起了名字,你心裡一定很惱吧?」

  若不是她,至今他仍是沒有名字的修羅鬼將,只是鎮守地獄的一抹黑影,是她給了他名字,讓他在無盡而麻木的殺戮中,初次感覺到自己依然還活著。

  「燁,謝謝你救了我……」女孩喃喃自語到最後,鼻尖微酸,已是泫然欲泣。

  「以後……以後我不會再來煩你,這次種下的白蓮是最後一朵,等會兒回去,肯定又要讓佛祖罰我背經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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