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不遠處,閻焰負手走出樹後,再一次臉色臉青的目送他們離開,胸口那股莫名的重量又更沉了,眸光不再凌厲,反倒晦暗無光。
苦澀爬上喉間,他閉上了雙眼,心裡琢磨著,或許真的到該離開的時候一一水荷,不需要他了。
莫怪乎前來報信的人十分緊張,城內的景況連水荷都嚇到,秉著行醫多年的經驗,水荷有預感這次恐怕事情不單純。
眼前這些病患的症狀並不嚴重,但卻明顯同時患病,這只證明一件事,怕是有人蓄意下毒,警告意味濃厚。
水荷在最短的時間裡,請求古昊的支援,在城內設了醫療所,好應付一波波湧進的病患,並從問診中得知,眾人的共同染病源頭,極可能是城內的飲水被下毒。
既知眾人病徵雷同,加上病患眾多,水荷採取分工合作的方式,診斷病情、開立藥單,並請人自行前往藥房拿藥。
只是這麼做沒多久,馬上又出現另一個嚴重的問題,隨即派人請來古昊,好研究對策。
「什麼?」古昊聞言一驚。
「是真的。」水荷沉重點頭。「我向城內幾家大藥店確認過,在幾日前,李斯明已大肆收購相關藥材離開。」
「你的意思是說,這病雖不嚴重,卻無藥可醫?」古昊臉色沉重,只因城中也有不少將士們身受其害,防守出現漏洞。
「再說,剛才有幾位剛患病的七兵,症狀與已發病幾天的村民們明顯不同,才剛有病徵就病情嚴重,需要有人攙扶才能走進醫療所。」水荷繼續將眼前的狀況跟古昊做解釋。
「病徵改變了?」古昊的心一愣,知道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只怕情況會愈來愈糟。」水荷微微搖頭。「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得備齊藥材,如果情況無法稍止,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好,那我們分頭進行,你自己小心。」古吳朝水荷點頭示意之後,隨即派人出城尋找藥材,不敢有任何拖延。
看著古昊毫不猶豫的轉身,水荷離開臨時議事房,知道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她。
只是,心忙醫事,她仍心有旁念,一雙大眼直望著窗外。
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閻焰……
幾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但是對朝夕相處的他們來說,有一點點的想念應該也是正常,但是他卻沒來尋她……
或許他根本是樂得輕鬆,可以甩開她這個麻煩精,可以落得一天耳根的清靜。
這個想法讓她感覺難受沮喪,她試圖專注,卻仍甩不開那種感覺,那疼痛淺淺的,不尖銳,卻始終在她的骨骸裡翻轉。
「大夫,不好了、不好了……那個士兵死了。」一個人驚慌失措的衝進醫療所裡,一臉慘白,顯然被這情況嚇到了。
「什、什麼?」水荷一驚,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仍無法置信這病症竟惡化如此快速。
「糟了,又有三個守門兵被送來了。」又有另一個人驚慌送來訊息,身後跟著幾個人,送來三個口吐白沫的人,其中一個甚至已經翻了白眼,狀似昏迷。
「救、救、救……我。」其中一個人握住她的手,一臉絕望與不可置信,一句求救的話才說完,頭一偏,就沒了氣息。
水荷一怔,急忙診脈,氣血逆流,全部衝向心口,反而造成無法喘息而昏迷。
「在士兵取水處發現兩隻長相怪異的老鼠……」一個奉命四處查探異狀的人,帶來兩隻身長異瘤,毛髮落盡的鼠,看來怵目驚心。
這是個可怕的發現,此事非同小可,水荷隨即聯想到前幾年的瘟疫皆是由老鼠傳染,鼠疫在變種,往往流傳極快,從發病到氣絕,甚至不到半日。
「大夫,又有人被送來了!」可怕的求援聲音,一聲一聲的傳進,水荷難得的慌了。
她怕的不是這病情,怕的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怕的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沒有藥材的輔助,她一個人撐不了太久。
「消息傳下去,叫村民在房中燒蒼朮驅毒,口鼻必塗雄黃末,最好的是口中嚼大蒜,避免細菌繼續蔓延,凡患疫之家,病人衣物必於甑上蒸過,在醫療所的所有人,出必用麻油抹鼻減低傳染。」水荷冷下臉來,用最慎重的態度交代下去,雖然時值冬日,溫度會降低傳染的速度,但危況卻也一觸即發。
所有的人都動起來,知道刻不容緩,而就在這一刻,水荷想到了閻焰。
這裡太危險了!
她見識過瘟疫的可怕,她一直都記得,父親也是為了拯救災民而身受感染,失了性命,連她都救不了父親。
閻焰必須離開,為了他的安全,他必須走!
一身疲憊的回到房裡,時辰已近午夜,藉著月光替房裡點了燭火,她倒了杯水,倚在窗邊,讓自己稍事休息。
情況雖受到控制,但仍岌岌可危,原本水荷還打算挑燈繼續治療,是古昊堅持要她回房休息,才不會情況還沒控制,她就先倒下去。
她啜了口水,回想起這一整天的驚魂,試圖釐清慌亂的心緒,如何在明日一早就做出更有效的方案,能穩定整個情況。
水一口一口的送進口中,詭異的是非但沒有解了她的渴,反倒有一種炙熱由胸口燒到四肢……糟了!
「是誰?」水荷驚慌的四顧黑暗,骨子裡一陣冷,知道自己著了道。
「你如此聰明,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誰?」一個諷刺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冰冷而不懷好意。
「真是你!」水荷猛地轉身,看到原本瘦削的李斯明更顯得憔悴,雙頰凹陷,雙眼目露凶光。「城裡那些事,可都是你做的?」
「是你!一切都是你!」李斯明聞言,嘴角的冷笑更明顯了。「都是你揭了我的盅,要不是你,不需要賠上這麼多人的性命,我要的只是小歡,只是她而已。」
水荷一步一步退後,思索著要怎麼從這個瘋狂的男人手裡逃脫,只是,胸口的熱愈來愈狂,她的雙膝發軟,幾乎沒有行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