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她心涼了半截。他最近真是怪異得很,老是在幫同學約她。原本接到他電話很開心,但聽了,袁雪桐又開始悶悶不樂。
「喔。那你會去嗎?」擰著細眉,她不帶希望地問。
「我晚上要去系館一趟,我們教授叫我幫他組模型。」毫不遲疑就回答。
知道他會這麼說,因為這已不是第一次。袁雪桐輕咬下唇,想找個理由拒絕。「我……」囁嚅著,好久才正常。「我和莉莉有約,今晚要去看她的舞台劇。」
「咦!不是明天嗎?海報上的日期寫了明天。」何睿恆幫她在系館貼過海報,所以記得日期。
說謊技巧太差,立刻就被戳破,袁雪桐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卻依舊內心煩躁。後來,終於說:「我要去看她排演,所以晚上沒空。還有,可以請你以後不要這樣嗎?我已經有喜歡的人。」
第一次,她對他講話這麼沖,字句、聲調皆蘊含不容忽略的怒氣。
她坦白說有心儀對象,何睿恆還不知她說的是誰,想刺探清楚,追問:「所以,你現在和莉莉在一起?」
在一起是指什麼?袁雪桐不明白,是指一起吃中餐,那答案確實是,她們中午和其它人約在這裡聚餐。但他是這個意思嗎?
「咦?」袁雪桐一陣疑惑,內心一片陰鬱,細眉深蹙,站在人行道無助歎氣。
「怎麼了?」許久沒回應,卻換來一聲輕柔喟歎,何睿恆納悶。
袁雪桐暗忖是她表達得不夠明顯,還是他自始至終都對她沒感覺?恐怕是後者。要不然他怎麼會一下幫同學約她,一下提到莉莉?
「如果你要問我跟莉莉是不是一對,不是;如果你問的是我們是不是在一起吃飯,是。」袁雪桐簡短講完,匆促說:「沒事的話,我先掛了,我肚子很餓。」
然後,袁雪桐默默生悶氣,將手機放回手提袋,推門走進餐廳。
電話另一邊,突然被掛電話,何睿恆俊眉一挑,困惑放回話筒。
為此,袁雪桐心情低落,好幾晚輾轉難眠,猜測他是不是喜歡珍妮芙,才會這樣對她?
最近,她們兩個女生還是會去他家廚房做菜,三人一起吃晚餐,氣氛依舊融洽。但後來何睿恆頻頻幫璩季穎約她,她懷疑他的動機,是不是暗示什麼?內心既然存有芥蒂,擔心干擾他和珍妮芙獨處時間,連續好幾天,她不敢再去,只好改變習慣,外出和朋友用餐,有時去莉莉家,有時去餐館。
有天下午,袁雪桐打哈欠,坐在客廳地毯上黏室內設計小模型,長久盯著小東西看,雙眼忍不住酸疼,她揉著眼,背靠向沙發,休息片刻。
聽見敲門聲,她想站起來,發現久坐沒換姿勢兩隻腳都麻掉了,掙扎了好一下,才勉強站起來跳著去開門。
發現是何睿恆,他單手撐住門框,問:「你最近還好嗎?」由於他們作息不同,平常很少在大樓裡相遇,這幾天她晚餐都沒出現,他不禁擔心她怎麼了。
見袁雪桐垂眼揉著腳,不明所以,俊眸深思,關心追問:「你腳受傷了?」
「不是。麻掉了。」她揚眸睨著他笑。「我在黏東方茶藝館的模型。」
下學期的作業,她選了台灣客家風味的茶藝館當主題,餐廳採用桐花彫飾,壁紙則採用客家花布,做了擂茶的模型,還有東方噴水池、竹籬色、金魚池塘等庭院造景。
何睿恆啞然失笑,還以為她出意外。「最近這麼忙,怎麼晚餐沒看你過來?」
袁雪桐垂落目光,抿緊雙唇,垂睫揉著腿,輕聲呢喃:「怕打擾你們。」片刻,抬眼瞅看他,清澈眸光隱約蘊含憂悒。
一時沒聽清楚她的意思,何睿恆俊眉一挑,疑惑。須臾,他深邃黑眸一縮,忽然懂了。接著,目光溫和梭巡著她,猜測她應該是誤會了,但他該從何解釋?遂問:
「今天天氣好,要不要到外面走走,今晚不做飯了,我們去外面吃。」
袁雪桐有些意外,緩緩漾開微笑。「好呀。」答應得超快。
午後紐約夏季,風和日麗,天際晴朗。
他們搭地鐵出遊,坐到第五大道時報廣場附近,這裡是紐約最熱鬧核心區。地鐵站轉角處,總是有街頭藝人在表演音樂,有人拉小提琴,有人拉手風琴,還遇過整團樂隊,或者一群人清唱合音R&B。
剛到紐約的第一年,何睿恆經常進到紐約核心地區,參觀博物館、研究紐約建築、聽音樂會、看舞台劇、欣賞百老匯的表演,日子久了,對這些漸漸喪失新鮮感,他不再逗留這區,生活變得比較單純,大多停留下東區,偶爾上咖啡館、去二手書店,其餘時間都在趕報告,當夜貓子。
袁雪桐和他差不多。來紐約的第一年最興奮,最經典的就是在時代廣場跨年。地鐵停擺,街道擠得水洩不通,全部都是人,連想上廁所都寸步難行。她是沒這樣過,但聽說急的人還得請人圍起來就地解決。
而且當地人根本不參加。很菜的觀光客才會這麼瘋。
幾個電影場景,經典的觀光勝地,她絲毫不願錯過。到第二年,對紐約新鮮感褪去,她也是只待在下東區,很少進到這塊核心地。
兩人走出地鐵站。紐約的地鐵站不比台北,骯髒陳舊,金屬電車散發冷光,也有歷史老舊的感覺。
「想去哪裡?」何睿恆問她。
她搖頭。「不知道耶,好像都去過了。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在熱鬧商店前停步,何睿恆思考片刻,問:「聖帕特裡克大教堂,去過嗎?」就在前面不遠。
「進去參觀過一次。」她說。很奇妙的地方,位處繁華世界的核心區,卻自有一地莊嚴肅穆、靜謐安詳。
「你有看過卜洛克的小說嗎?」他問她。
「沒有。」聽都沒聽過。
「偵探小說,專門講紐約的故事,很久以前出過一本叫《八百萬種死法》。紐約有八百萬人,每人都有一種特別的死法。」見她一頭霧水,他問:「沒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