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瞧著她,他淡淡的望著窗外愈加金碧輝煌的街景,忽然低聲說道:「你只管放心,萬事有我!」
心驀地一動,尚初兒忍不住抬眼睇向此時正端坐於身側的男子,眸中帶著濃濃的不解。
真要說起來,他除了嘴上總不饒她之外,待她……其實真的沒什麼不好。
尚初兒的外表看起來真的很鎮定,完全瞧不出任何膽怯與退縮,整個人站得直挺挺地,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任何人見著她的模樣,都會覺得她此刻並不驚懼,只是守禮守節,然後恭候著皇上的召見。
可旁人興許不知道,但房笑天就是覺得她的內心其實不似她表面看起來的那般平淡。
瞧著她緊握成拳的手背都泛起青筋,他便知道她很緊張,只是自持地不願向他求助。
難道他就那麼不值得她信任,不值得她攀附嗎?
真不知道他那個笨徒弟有什麼好的,不過就是根蠢木頭,為何她會為他傾了心?
愈想愈不是滋味,房笑天驀地握住了她的手,入手的那一片冷涼教他的眉心瞬間一皺。
「很冷嗎?」
尚初兒有些不滿地望了他一眼。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握她的手像是握上癮似的,她的手有什麼好的,打小討生活粗礪得很,怕會刮疼他。
再說,他們之間是可以握手的嗎?
她原本想開口要他放開,可轉念想起他那狂肆的性子,前頭就是御書房,總不好在這當口和他鬧起來。
於是她不開口,只是將手抽了抽,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見她不答話,又想將冷冰冰的手抽回去,房笑天的心驀地閃過一絲的不悅,在她得逞之前,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你的身子骨不好,不能著涼。」他不死心的繼續說道。
「我不礙事的。」知道再糾纏下去不會有結論,尚初兒只好找了借口說道:「你快放開我,這模樣到時讓皇上瞧見了,扎眼。」
「我理他開不開心做啥?」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也不過就是擔了個名,他們從來也沒有什麼父子之情。
「就算是這樣,你也得快些放開我啊!」
男女授受不親,這裡人來人往的,要傳出去能聽嗎?
就算對像不是常雲頃,難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嫁人了嗎?
一想到他,她的眸光不禁微微一黯,有些難過,仍有點無法接受他已心有所屬的事實。
「你可別要強,你的身子根基真的不好,得要好好調養,你的手冷不舒服,我替你焐著會好些。」說完,他催動內勁,將一股股的暖流傳入她的手心。
房笑天雖然流著皇室的血脈,可打小就跟著娘親僻居鄉野,又在不經意間碰上了個醫癡,那醫癡個性古怪,總纏著他,說他是個好根苗,要他拜他為師,好讓他將一生的醫術與武術傾囊相授。
初時,他與娘親並不樂意,誰知那人纏著纏著,就把他娘給纏得煩了,莫名其妙應了。
於是他正式的拜了師,然後也算不負他師父的苦苦糾纏,那幾年間他便專心致力於學習醫術和習武。
他娘本善卜算,他們隱居在鄉下十幾年,直到前年他娘卜出了他那皇帝老子這一、兩年身子只怕不好,這才逼著他進宮尋父,盡些為人子的孝道。
本以為娘是異想天開,畢竟像他們這種人,怎能隨意出入深宮內苑認親,可誰知他不過往太子府遞了個信物,父皇就認了他,而且還對他看重得緊,有時就算因他的任性氣得七竅生煙,堂堂皇上竟然也忍了下來。
也不知皇上與他娘又是什麼樣的過往,竟能這樣的愛屋及烏。
隨著那一股股的暖流竄進了身軀之中,尚初兒的臉色漸漸不再那麼蒼白,只是仍難掩酒醉之後的疲憊。
房笑天收了手,知道不能太過急躁,否則陽氣太盛也會傷了她,不放心地溫言道:「等會兒完了事,我讓人給你熱點醒酒湯藥給你。」
「不用這麼麻煩了。」她的拒絕又急又快,那種不想沾惹的表情同樣讓人心情不爽快。
「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喜歡這麼做,不成嗎?」他這話說得任性,還帶著濃濃的賴皮。
尚初兒聽了簡直傻眼,心中雖然動了氣,卻也只能婉轉說道:「要吵架也得看地方嘛!」
在皇帝老子的地方吵,她還沒有活得不耐煩。
「房先生和我非親非故,著實不須如此費心。」
「誰說非親非故了?」房笑天劍眉斜挑的問道,滿臉不以為然。
「咱們認識也好一陣子了,更何況你人傻,我照顧著你也是應當。」
可以不要他照顧嗎?
尚初兒忍住了想翻白眼的衝動,只能銀牙緊咬地不再作聲,使勁兒的扭著手中的帕子,顯然是把帕子當成了房笑天。
望著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房笑天的心情更好了,原本總是森然的眸子也有了暖暖的溫度。
她不作聲,他也不吭氣,任由時光靜靜流逝。
直到皇上近侍的喚喊一疊聲傳來,兩人低頭正了正衣衫,便隨著傳召的內侍走進了御書房。
不似外頭那樣的金碧輝煌,御書房裡隱隱透著的不是天家的富貴氣息,而是一股的沉穩。
既不曾接下封王的聖旨,房笑天對著皇上撩袍跪下,然後揚聲說道:「草民叩見皇上。」
尚初兒一聽,訝然的瞟了他一眼。這些日子她沒少從曲醉瑤那兒聽聞他的事,只是她覺得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無所謂身份高低,所以就算他是皇子,她對他的態度也未曾改變,如今望著他眸心裡閃著的倔氣,自稱草民又不願領親王冊封,看來他真是怨上了皇帝老爹,而且還一點都不遮掩。
心裡胡亂地想了一通,她面上卻一片沉靜,只待房笑天叩見過後,也跟著雙膝一弩,大拜伏地,揚聲說道:「民女尚初兒叩見皇上金安。」
皇上低應一聲,也不叫起,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把頭抬起來。」
他要瞧瞧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這個總教他沒轍的皇兒起了相護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