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外出洽公的時候……遇見了樊先生。」
不到三秒鐘,艷容上的精緻笑顏慢慢淡掉,美眸也隨之黯下,原本辦公桌後方的黎兆雪沉默不語。
李特助走近,從西裝口袋抽出一張對折的便條紙,輕放在她手邊。
「這是樊先生現在的住址。如果這張紙會帶給黎小姐困擾,就留在桌上,我朋天上班時會將它處理掉。」
「等一下……」
不給她立即做出反應的緩衝時間,李特助頭一次罔顧她的命令,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只留下她與桌上的便條紙。
美眸低掩,目光怔忡,心思糾結得胸口發悶,她望著便條紙,良久良久沒有任何動作,彷彿連呼吸也忘了。
距離伊恩離開,已經三個月又三天。
時間卻好像已經停住,地球也不再旋轉……至少在她的世界,一切都凝止了。
寇爾天天過來照顧她—她也是從伊恩離開的那天才知道,爹地竟然將他的備用胡匙給了寇爾。
不想讓別人看穿她的痛苦,她開始武裝自己,撐著暴瘦的虛弱身體,將所有精神心力都投入工作。
自從愛上了這個男人,她就好像染上了毒癮,毒發的時候,幾乎痛不欲生。
當他離開她,心臟就好像快被撕裂一般,連睡覺都不得安穩。
然後,她開始拼了命的想戒掉伊恩這個「毒癮」。
戒掉……這份愛。
可是越戒越上癮,越戒越……沉淪。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只會毀了自己,但,又能怎樣呢?
黎兆雪雙掌撐著桌面支起虛弱的身子,頭有點暈沉,也許是因為今天只吃了兩口鹹味司康就出門,連午餐都沒吃就一直辦公到現在。
該回家了,還有很多跟他有關的東西還沒清除完畢,她必須快點清乾淨……
轉身之前,黎兆雪又回眸望了一眼靜躺在桌上的對折便條紙,遲疑了好久,久到窗外的黃昏已經轉為黑暗,遠處街區的霓虹閃爍刺目。
顫抖的指尖,終究還是伸向紙條,將它緊緊握入手心。
黎兆雪開著火鶴紅的minicooper車來到便條紙紀錄的地址,熟練地將車停到路邊,打至p擋,呆坐在駕駛座上,美目沒有焦距的望著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提起勇氣下了車,站在車旁直視對街的大廈。
遠遠地,穿著一身低調黑色休閒服的伊恩,從對街再過去一點的十字路口漫步踱近。
他手中拎著一袋外帶的麵食,一手括放在牛仔褲淺淺口袋內,高大而且健壯挺拔的身型儘管已經盡可能的低調,一路上仍是引起了不少女性行人額外注目。
呼吸一瞬間梗住了,心跳也是,好像驟然停住,雖然才三個月沒見,感覺卻像是三個世紀。
黎兆雪撫著抽悸的心口,不顧旁人怪異的眼神,直接蹲下身來,八公分的高跟鞋讓她的蹲娶很不舒服,可是她害怕被對街的他發現……
「不舒服?」
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畢竟這三個月裡她就像是毒癮發作的罪犯,天天夜夜都能聽到耳邊傳來他的呼吸聲、低語聲、心跳聲。
直到她緩慢又遲疑地將面朝鞋尖的臉蛋仰起,顫著兩排濃密的睫毛,對上日夜思念的那張俊臉,才知道原來不是幻聽,而是他真的靠近了。
與他無聲對望五秒鐘,尷尬指數也慢慢地從一竄升到一百,然後默默地破表了。
第7章(1)
如果頭上有烏鴉飛過,此時此刻此地的黎兆雪大概也不意外。
他們不是男女朋友,也已經不是透過金錢交易的情人,什麼也不是,連普通朋友也談不上,開場白該說什麼?
「嗨……好久不見。」蒼白的嬌顏勉強擠出微笑,還像貓兒似的伸出掌心揮了揮。
與她的不自在相比,他倒是沒有太大反應。
就好像……只是在路上碰見了一個很久沒見的普通朋友。
思及此,她的心好像離了水的魚兒,漸漸失去活躍,懸在嘴角上的那抹笑,也更牽強困窘了。
伊恩垂眸望著蹲在地上的黎兆雪,拎著塑膠提袋的那一手悄悄地握得更緊,胸口莫名地犯堵,心跳頻率也暗暗加快。
那日離開時,她忽然昏厥倒落下去的畫面太強烈,即使已經過了三個月,依然困擾著他的思緒。
那天,那個金髮藍眸的男人不准他靠近失去意識的她,反覆以英文惡聲要求他馬上離開,並且留下鑰匙。
他沒有任何立場留下來,只好離去。可是人離開了,心卻還留在這個女人的左右……
明知道她身邊已經有別的男人照顧—光是從氣質與昂貴不凡的穿看看上去都比他更適合她的異國男人—他還是牽掛著她。
工作、吃飯、走路、搭車、睡覺……無時無刻都想著她。
伊恩眼神閃爍,表情無動於衷,心卻是波濤蕩漾。
「身體不舒服?」
「啊?」她怔了一下,隨後會意過來。
「沒有……我只是……只是掉了零錢—啊不是!我掉了絲巾,好像飄到車匠下了,那條是限量款,買不到了,所以我想撿回來。」嗚,好爛的謊,連舌頭都差點打結。
下一秒,黎兆雪立刻因為自己隨口亂拼的爛謊言而糗爆了—
伊恩居然也跟著蹲低身,打算幫她撿那條根本就不存在的絲巾!
一向總是在外人眼中保持完美形象的她頓時也慌了,雙頰漸紅,呼吸急促的開始想該怎麼圓謊。
肢體的反射性動作永遠快過大腦思考,她想也不想就抓住他雙臂,阻止他繼續蹲低重心探查車底。
可能是倒霉吧!她難得一見的笨拙動作,害他手心一個松放,熱呼呼盛在塑膠袋裡的餛飩麵,當場撒了一地。
她表情一傻,瞬間好想哭喔。
以前跟他在一走的時候還沒這麼糟,現在分道揚鑣了,她在他面前就更不知所措,一舉一動也變得更不靈活了。
她明明就不是這樣迷糊冒失的個性啊!
從小到大,受過正統英式教育的她,一直是每個人口中的超優雅淑女,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