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的刻薄引來眾人一陣嘩笑,這會兒蕥兒已經平心靜氣,也能順著關關的話演下去了。
「姊姊,莫聽此人胡扯,他是汪老闆的兒子,我去汪家雜貨鋪時,與他不過一面之緣,連話都不曾說過半句,怎麼就扯到情投意合四個字?也不知道是秀才公子老得腦子不好使,還是被鬼迷了心竅,竟能胡言亂語、攀扯至此。」
「這樣啊……」關關上上下下打量了汪文同一番。「也是,我看這位秀才大叔雙眼混濁、腳步虛浮、神智不大清楚,要不,各位鄉親介紹個好大夫給這位老秀才醫醫,免得他在外頭見到頭腳稍微整齊的女子,便說人家與他情深意重、非君不嫁。」關關句句諷刺,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你以為糊弄幾句,事情就可以過了嗎?方才大家全都看見蕥兒妹妹的荷包在我手上,如果不是定情信物,誰會把如此私密的東西送給男子。」
「是送還是搶啊,秀才大叔是個男人,力氣比女人大,何況我家妹妹手裡還抱著那麼多東西呢,如果秀才大叔硬要搶奪,我家妹妹怕也無法阻止吧。」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搶?你到外頭探聽探聽,我們汪家在地方上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又是個堂堂秀才出身的男子,要什麼東西沒有,需要去搶一個小丫頭的小東西。」
通常他把秀才身份拿出來蕩個兩下,大夥兒就會連忙點頭稱是,沒想到這回竟沒派上用場,他目光四望,這才發現沒有人站在自己這邊,看一眼關關、蕥兒,再打量週遭的百姓幾下,這下子,他心頭敞明,知道今兒個沒法子落得好了。心頭打橫,想道:就算他得不到,也要潑方蕥兒一身髒水,讓她沒臉在鄰里間走動。
「是啊?何必呢?」關關接話。
「說難聽了,我想要什麼女人沒有,需要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如果不是妹妹口口聲聲說著好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她心心唸唸想得全是我,哄得我一顆心亂糟糟的,我何至於靦著臉上門來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妹妹立身正、沒招惹過我,豈會發生今日之事?
「我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有更好的對象,才會改變心思,但如今我也看透徹了,似妹妹這般人品,娶回家也只會禍害後院。既然如此,荷包信物便就此還給妹妹,過去的情就任水東流,從此之後,再見面就當作不相識吧!」
謊話一句句,不須思考、不必打草稿,流暢無比,如果考試時有這等本領,他早就是人人搶嫁的狀元郎。
關關搖頭,此人的臉皮頂級剽悍,若是能留下他的基因,定可以在未來世紀裡,培養出剪不斷、刺不破、腐蝕不了的高科技產品。
這年代,在品德上,對女人的要求比對男人的要求高上十倍,女人同男人多說一句話,就是品性低賤,男人偷女人,叫作風流佳話,雖然平民百姓沒有高門大院的嚴格標準,但他這些話一旦流傳出去,從明天開始,蕥兒走到哪裡,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蕥兒也心知肚明,氣得一張粉臉漲紅,兩顆眼珠子泡了水,委屈得想尋把刀把自己給砍了。
汪文同撂下話,滿意地看著臉色慘白的蕥兒,揚揚眉頭轉身要走。
但關關卻在此刻出聲。「汪秀才請留步。」
汪文同沒想到關關會叫住自己,他頓了頓,轉過身,重新面對眾人。
「如果汪秀才所言為實,那麼未免太委屈你,咱們方家書香傳家,最重視的便是承諾,如果妹妹真對汪秀才有過承諾……那麼,就算不當平妻只為妾,方家也會把妹妹給汪家抬去。」
關關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驚呼一聲,只有蕥兒心穩,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相信關關不會出賣自己,同居多月,她對關關的性子還不瞭解嗎?她是讓自己恨得牙酸的女人,卻不是個小人,她做事光明磊落,從不暗使手段害人。
「方姑娘所言為真?」
意外之喜!汪文同還以為自己沒了希望,才想用個兩敗俱傷的法子朦混過去,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在這當頭改變口風,在半晌的驚詫之後,他露出笑臉,太好了,看來是方纔那段話讓她信了自己?
「雖然我是女子,卻也明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道理。」關關冷笑著覷蕥兒一眼。
汪文同這會兒明白了,這事兒只要他死咬不放,到最後,方家姊妹只能對自己妥協。
他高舉右手說道:「在下敢對天發誓,蕥兒妹妹曾經對我說過:非君不嫁,如果我所言為假,讓老天爺罰我一輩子考不上舉子。」
這誓言對想走仕途的的男人而言很厲害,等同於想生兒子的男人發誓:如果我說謊,我就不舉。
問題是……十六年也沒辦法考上舉子,他應該是認命了吧,認定自己這輩子與仕途再無緣分,那麼這個誓言,就是個屁。
關關給蕥兒使個眼色,她立刻出聲大喊:「他說謊,荷包是他剛剛搶走的!」
「如果你沒做,怕什麼?如果你真做下這等不要臉之事,別說我,便是哥哥們也絕對不會饒你!」關關口氣冷硬,當眾演一回包青天。
蕥兒順勢擠出兩顆淚珠,怯憐憐說道:「你、你想害我,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大哥、二哥知道你這麼壞,他們……」嗚,她低下頭哭了起來。
兩人幾句交談,汪文同心裡有了認定,這對姊妹花似乎並不怎麼親密友愛,她們當中有多少不為外人道的矛盾?
會不會是嫡庶之爭?如果是的話最好,等把方蕥兒給抬進門後,再想個辦法讓她把關關也給陷害了,到時候雙美相伴、人間一大樂事。
見到汪秀才閃爍的眼神,臉上暗暗帶著幾分得意,關關想,戲演到這裡就夠了,便問:「汪秀才,你方才說這個荷包是妹妹什麼時候給你的?」
「一個多月前。」他想也不想就順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