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糟糕,他已經快要無法分辨真假了。
第5章(1)
當晚,沐向暘讓管家提早下班,自己則依阿渡所指示的,準備了水沉香、生水、紅蠘燭,以及一些女人用的胭脂。
胭脂?現在還有誰會用這樣的字眼?
不過他沒想太多,反正那傢伙本來就怪裡怪氣、沒一刻正常。
接著他將水沉香點燃,用以熏香滿室?,再關閉了室內所有照明,僅留燭火,阿渡甚至還強調,燭火數量隨意,但必須得是單數。
什麼奇奇怪怪的要求他都照辦了,最後,他燒了那張皺巴巴的符紙、製成了符水,輕灑在廳堂的四個角落,然後開始等。
他忍不住猜測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
是一陣煙霧竄出、從白煙裡冒出一隻狐狸?或者更華麗一點的,他將會看見一個身著古裝的女人,穿透牆壁來到他面前?
然而,五十分鐘之後,客廳內仍然什麼動靜也沒有。
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阿渡給愚弄了,可是轉念想想,對方似乎沒有什麼惡整他的動機。
在那一刀之前,也許他會把阿渡當成普通的年輕人。
但在那一刀之後呢?不,他不認為對方會那麼無聊,做什麼都是有用意的才對。
於是他決定再觀察一陣子。
只不過滿室的熏香令他鬆懈了神經、沙發又是如此舒適。他盯著桌上那些阿渡讓他擺的東西,燭光不停閃爍搖擺,活像是一場誘眠的舞蹈。
他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喘息的時候,先是到立院的委員會纏鬥了整個上午,下午又在市區內四處奔走、進行所謂的選民服務……
狐妖還沒召來,倒是先召來周公。
總之,他不小心睡著了,睡得比平時還要香甜,無夢也無憂。
這一睡,直至凌晨兩點,沐向暘仍是沒有醒來,甚至連大門被人從外頭強行解了鎖,他都沒有察覺。緊接著,四、五名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魚貫進屋,個個來者不善。
這一夥人無疑是收錢辦事的那一類,他們接到的指令是——趁著沐向暘熟睡之際,給他來個捆綁、毆打、威脅,然後警告他少管那些擋人財路的閒事。
不過,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幾個男人來到客廳,紛紛傻眼,這裡活像是什麼邪門教派的神壇,沐向暘本人則是坐在「神壇」旁邊……等等,他是在幹什麼?打盹?還是靜坐修行?
幾個彪形大漢錯愕當場,不禁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干!這啥小?」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咒了聲,壓低嗓子,「靠杯,他是不是在養小鬼啊?」
「我哪知道!」另一人則惡狠狠地瞪回去,「我是有養過嗎?」
第三人出了餿主意。「欸欸,手機通通拿出來,照片拍一拍,明天拿給香蕉日報的記者,這事情傳出去,我看他也準備回家吃自己了。」
一聽,眾人忙點頭附和,趕緊拿出各自的手機,對著那詭譎的桌面猛拍,手機的快門音效「卡嚓」、「卡嚓」的響個不停。
這吵雜的聲音終於讓沐向暘醒了過來。
他一睜開眼,就見幾名長得蛇頭鼠眼的傢伙,正拿著手機對著他的桌子猛按快門。
沐向暘雙眼眨了眨,尚在狀況外。他皺了眉頭,這些人應該不是所謂的狐妖吧?嗯,不對,他應該先釐清一件事。
眼前這幾個滑頭,真的是「人」嗎?不過念頭一轉,他想應該沒有什麼幽靈會拿著手機、對著人家家裡的桌子猛拍照吧?
「你們是——」
聲音才出,其中兩個大漢吃了一驚,整個人跳了起來。
「啊!」
「靠杯!」
手機飛出去了,應聲摔落在地,機殼、電池、機身……四分五裂,飛散各處,他們手忙腳亂地趕緊別下身去撿拾,還被為首的男人踹了一腳。
「干!先不要撿啦!馬的!這樣子像話嗎?」夾雜著粗話的一句閩南語就這麼飆出。
坦白說,這畫面有點可笑,可惜此刻的沐向暘笑不太出來。他冷靜地打量了客廳內的不速之客,他們全都穿著黑衣、牛仔褲,手裡握著鋁棒,為首的男人還拿著一捆膠帶。
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你們想做什麼?」
「嘿嘿……」為首的男子痞痞一笑,走到沐向暘面前彎下身,不懷好意地盯著他看,「其實也不是什麼太嚴重的事啦,今天我們來這裡打擾,只是想請大哥你幫點忙。」
幫忙?三更半夜的?說得真好聽。
「我就直說吧,」沐向暘嗤了聲,道:「如果你們是建商付錢找來的人,那我可以說——沒用的,這法案我不會撤。」
對方一楞,臉色沉了下來。
「年輕人,不要太囂張哦。」他拍了拍沐向暘的臉頰,「我警告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不然呢?」沐向暘揚起唇角,目光毫無妥協之意,「你要斷我手腳、把我拖去灌水泥嗎?」
「你——」男子突地面色猙獰,冷不防一拳就揍了下去。
這一拳打在沐向暘的左臉上,下手又重又狠,他左臉頓時熱辣發麻、眼前直冒金星。
「shit!」他甩甩頭,甩去暈眩感,下意識抬手以指抹了嘴角,發現指腹上沾了點血。
他一楞,連刀子刺進心臟都沒事了,為什麼單單一拳就……
「喂!」男人怒吼了聲,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領,「林北再問你一次,撤還是不撤?」
「你就算問了一百次還是一樣,不撤。」
聽了,男人極不耐煩地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好,沒關係,你皮硬是不是?你想當英雄是不是?我就把你拉下台,讓你當狗熊!」
男人耍狠般拿出手機,滑了幾頁,將剛才那宛如異教儀式的畫面呈現在沐向暘面前。
「怎麼樣?緊張了出?」
沐向暘靜了幾秒,視線由手機裡的照片移到了對方的那雙眼裡,不屑地道:「你要我緊張什麼?」
「這種照片傳出去的話,你的支持率可能不太樂觀哦。」
「我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