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封她為天朝女戶,此後萬古流芳、貞德永垂……這淨是虛言,但她收下,心裡唯一感謝的就是皇上的成全。
進了墓園,外頭聽見嘈雜聲,好像是睿王府的人不讓禮部跟其他各部的官員進園,她有點訝異。
睿王曾貴為攝政王,睿王的喪儀應該由禮部來負責,但看來這次睿王府自己主導了一切,朝廷無權插手。
心寶又想起了一件怪事,聽說已故睿王的遺書稱,不要三世子隨隊送葬,要他在家守孝。
三世子不來,公主自然也不來!
當時,三世子的表情既哀傷、又無奈——連自己的父親去世,都不准自己兒子送,難道父王真的那麼討厭他……
進了墓園,開始有人喊著,「定快一點,還有很遠的路要趕,天黑前要進墓,快點。」
隊伍速度加快,心寶也被迫趕路。說也奇怪,這睿王墓竟然這麼大?眼前有條筆直的石板路,一望竟然不見底,也看不到前方會有什麼。
她側頭一看,路旁有著大小雕像,如果她沒記錯,這叫做石像生,有神獸、有靈鳥,也有威武強壯的武官,和風度翩翩的文官,統統雕刻得栩栩如生,令人望而生畏。
心寶隨著隊伍向前走著,走了許久許久,終於走完了這條不知到底有多長的路。
到了底,這才看見一座漢玉石牌坊,以及連接著的大小建物;再往下走,則又是一座碑樓,上頭高高五個大字,寫著神功聖德碑,鑿刻著滿滿的碑文,卻在碑主名號上挖空,似乎在等待日後填入。
再往前,她看見一座浩瀚巍峨的宮殿,牌匾上寫著隆恩殿三個大字;心寶心裡一驚,訝異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再往後走,來到了方城明樓,穿越後終於來到了墳前,心寶看著,眼前一個入口,後頭隨著斜坡進入地下世界。
到這裡後,老睿王的棺槨從靈車上降下,往裡頭送;後台那四十具棺木也往裡頭送,心寶不禁懷疑,這個地下墓穴裡頭有這麼大嗎?可以安放這麼多的棺木嗎?
睿王進入地下墓穴,祭祀官也帶著王府的人進入,心寶當然也跟著走進去。那斜坡又是一長段路,慢慢向內降,他們往內走,終於來到墓穴中。
心寶看著,真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墓穴仿若地下宮殿,由一條中道串起了前、中、後三室,前兩進再分左右,那四十多具殉葬者的棺木就往第二進的左右兩廂送入。
老睿王的棺木往最內進送,安放在裡頭的正位上,身旁還有兩具棺木,應是兩位被迫殉葬的睿王側妃之棺。
這時,眾人陸續撤出,睿王離去前,還對著心寶說:「心寶姑娘,先父就托付給你了,望你好生照料,本王感激不盡。」臉上彷彿還帶著笑意。
心寶沒有響應,她只是往墓室內走,最內一進擺放睿王的棺木,中進的空間則擺著許多隨葬品,甚至包括一張雕龍王座,還有一盞長明燈。
她懂了,難怪不讓三世子來送……
「你們以為瞞得過天下人嗎?」心寶輕聲說著。
王府的祭祀官離去前,聽到了,他看著心寶,「你說仟麼?」
「神道、神功聖德碑、隆恩殿、玄宮,這些全部都是帝王禮制。睿王……還真的有狼子野心。」
祭祀官笑著,「你看得懂?真不簡單,還想說什麼,趕快說吧!」
等會兒大門一關,金剛牆一築,她就再也別想說了。有話,說給王爺聽吧!
心寶搖搖頭,不干她的事,讓外頭的人去傷腦筋;她是來死的,不是來揭發小人的。
況且不是修個皇陵,死後過過當皇上的癮,就能得到這個天下!
祭祀官走了,墓內只剩她一人。
朱紅大門從外面關閉,一道名為自來石的石牆佇立在門內,外頭有人從朱門韻門縫中伸進了一個勾杓般的器具,形狀有如北斗七星,用那杓狀之處將那堵自來石一勾,自來石撞上朱門,從此內外兩隔、陰陽不見。
耳邊瞬間變得安安靜靜,隱約可以聽到外頭的人正在修築金剛牆,那牆築好後,睿王墓就永遠與世隔絕。
心寶站在墓室中,發現自己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走到這裡,真是死路一條,再也不用去想外面的事。
心寶就這樣坐在地宮的地上,安安靜靜的不發一語。她心裡霉然覺得好平靜,人生至此,說不出自己該哭還是該笑、是喜還是悲?
等吧!
走完這段路了,接下來,就是等死了。
千里之外,北方戰線,官軍軍帳內,一個男人站在桌前,看著眼前那推演戰況的沙盤,兀自沉默。
身旁放著一個包袱,隨身之物都已收拾好了。他卸下戎裝,換穿藍色長衫,臉上的鬍髭多日末刮,雖是如此,但臉色略顯蒼白,只見那男子身上藍色長衫的左袖垂在身側……
戰事已有重大進展……他該走了……
二皇子與裴策進帳時,就看到這個畫面——向群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麼,而他身旁的那個包袱,他們也看到了。
斷臂之後,他們本以為向群活不了了,但最後他還是活了下來。上天有好生之德,好人更不應有這樣的下場。
「醒之,怎麼不好好休息?」
他搖頭,看著兩個兄弟,「我要離開了。」
兩人一驚,裴策緊張問著,「離開?你要去哪裡?」
「我該去哪就去啦,朝廷以為我已經死了,我不能再留,不然你們反而變成欺君……我早就打定主意要離開,只是前陣子戰事混亂,我想幫你們的忙……現在戰事底定,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二皇子憤怒大罵,「混賬!你為什麼非得選在現在說這種話?今天不是說好要一起慶祝嗎?我們終於打贏了這場仗啊!」
這場仗,勝利來得太晚,向群已經受到重創,現在就算打贏了,也只是遲來的安慰。
裴策也勸著,「醒之,我以為經過這段時間,你已經放寬心胸了。當初若非你以自己的安危相逼,我也不會發那種戰報!我們應該一起回京,向皇上稟明,相信皇上會原諒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