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寶氣若游絲,連說句話都快耗盡氣力。終於,他聽懂了——我……殉……你……
淚水再落,怎麼眨都看不清楚,索性就不眨了,他服了,此後再也不能說放手就放手!這女子把生命都交出來了,他怎麼還能懦弱?怎麼還能屈服於命運?「我帶你出去。」
心寶又昏了,她聽不懂,以為眼前的他是魂。出去,出去哪裡?算了,能見到就好了。
向群無法抱起他,又不要兄弟幫忙,他蹲低身子,一隻手將心寶扛上肩頭,用左手僅存的殘肢護住肩上的女人。
在二皇子與裴策的幫助下,他們逃出了地宮,留下了一片狼籍;或許後頭還有更多麻煩,炸開了地宮,睿王府怎麼可能善罷干休?
但他不管,他要帶她走,誰都無法阻攔,否則他一定拚命!
三人確實膽大包天,按律,睿王乃親王等級,盜走親王墳一草一木,要斬下一手。若是毀及墳塋,驚動甚至傷及王爺的棺樞,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這一夜,他們都豁出去了,尤其是向群,為了救心寶,就算是滔天大罪,他也非幹不可。
這一夜,值得了,至少老天爺厚待他,讓他在必要時刻救出了心寶,沒讓她真的死在地宮。
逃出來後,三人奔馳了一段距離,左思右想該到哪裡落腳?裴策知道,天一亮,恐怕王府就會有所動作。
現在心寶跟向群需要時間休息,至少爭取一點時間,別讓王府跟朝廷這麼快找到人。
二皇子有地方,他在城郊有處小宅邸,是皇上賜給他的。那裡地處偏僻幽靜,來往人少,應該可以先躲一躲。
於是三人過去那裡,向群將心寶先安置在那裡。裴策再去請大夫,給心寶好好的醫治。
天亮後,他們終於在宅邸安置下來。心寶躺在床上,始終昏昏欲睡,不曾清醒過來。
她太累,他知道,可是看她這樣睡著,向群幾乎以為她會一覺不醒,傻到他還不斷伸出手去試探她的鼻息,以確定她還活著。
大夫請來了,察看一番,認為心寶的脈象紊亂,吐納氣息不順,可能是因為身體太過疲累;多日未進食更是對身體不好,需要好生休養,好好睡上一覺,清醒後可以開始進食。
送走大夫,向群還是沒有鬆一口氣,他始終坐在床邊看著心寶,看著她忽然又滿頭冷汗、囈語不斷。
他心疼,卻是無計可施,只能安撫著她,說著話。知道她聽不到,但還是說著,或者他去擰條毛巾,用他僅存的手,然後回到床邊,拿毛巾幫她擦汗。
裴策與二皇子來來去去,看著心寶還在睡,向群呆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她,他們兩人憂心忡忡,不知該如何是好。
裴策剛送大夫回去,得知京城內確實已經傳出消息——睿王墳被破壞的事情已經傳開,大家都在議論紛紛。
現在只有皇上知道這件事,聽說新睿王已經進宮,不知皇上會如何應付?皇上應付得了嗎?
裴策與二皇子對望,彼此默然,知道外頭快要天崩地裂了,可他們只能枯站在這裡。
而這房裡頭的兒女情長也是得來不易啊!他們怎麼好意思去打斷人家?
只能繼續等,至少皇上應該揭發他們,睿王府光要找到他們,就得花上一點時間。
第7章(2)
房內依舊安安靜靜,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半天,也許是一天;日落下去了,月升了起來,一天真的過去了。
這是地宮一天,還是人間一天……她遲疑著,於是緩緩張開眼睛,以為還是會看見一片黑暗,孰知有亮光,那光從窗外透進……窗?有窗,地宮有窗?
不!這不是地宮,這是哪裡?誰帶我來的?是醒之嗎?「醒之,醒之……」
向群一驚,立刻跪在床邊,用右手握住她的手,緊緊不放,讓她知道,他在,永不離開。「心寶,我在這,醒之在這。」
她將眼完全張開,看了看四周,這是間房,房裡有什麼不重要,因為她看見了最重要的人,就是他……「醒之,我死了嗎?」
「你個傻子,死哪有這麼簡單?」他斷了一臂,苟且偷生,想死都死不成。而她,待在地宮六日,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也是不死。
天下絕之,人自絕也沒用!
命運,太無常了……
「我沒死嗎?為什麼不讓我死?獨活有什麼意思……」她的眼眶又濕。
向群大吼,「心寶,不准再說死!你沒死,我也沒死,我們都沒死。」只是傷痕纍纍而已。
「你胡說!戰報說向群將軍壯烈成仁……死了,醒之死了……」
他含淚,好後悔自己在受傷當下想不開的舉動,他自覺羞慚,所以想要一刀兩斷,從此就當他死了。
可是,他以為心寶只會傷心一段日子,之後就會想開的,他沒想到她會這麼死心塌地。他死,她也死……
向群坐在床邊,用右手想把她抱起來,可是好費力;心寶發現了,但向群不氣餒,他還是努力,甚至用盡力氣,這才讓心寶躺在他的肩頭。「心寶,原諒我,我騙了你……因為我是個廢人了!」
心寶看著他,感受到他身體的溫熱,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心跳,她好訝異,這是真的?他沒死……
「祁焉山一戰,我們中了埋伏,被騙了!我中了好幾箭,箭上有毒,毒入了骨,治也治不好,為了怕毒蔓延全身,所以我自己把左手給砍了!」
心寶眼眶淚水頓時決堤,她伸出手去抓住向群的左手臂,只是撲空,真的沒了!
向群苦笑,淚水決堤,又說:「當時我以自己的性命相逼,要裴策寫戰報,跟皇上還有你說,向群戰死了,不然我不自斷手臂,寧可等死,因為我已是個廢人了,我沒有辦法給你幸福了!」
心寶看著他,看見他那無助脆弱的模樣,這才完全想通——原來他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會說謊騙她,讓她以為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