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他開著筆記型計算機,堆積如山的檔待處理,無奈思緒完全無法受控制,五年前的往事像倒帶一樣,在他腦子裡一遍一遍不斷地播放。
他無力阻止,只好任由那每想到一次便狠狠扯痛他內心一次的畫面,在幾萬英尺的高空中凌遲、折磨著他。
五年了,這五年來,他從天天給她一封mail,到後來逐漸心灰意冷,只在被思念折騰得幾欲發狂時,才容許自己將濃濃的情感化成文字流向那個永遠沒有回音的傷心地。
當初他留下筆記型計算機給她,向她解釋一切原因,並在計算機中為她設定好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信箱,只是他從沒料到,最終那竟成了自己單方面傾訴的歸處。
他曾經逼自己忘了她,但是越想忘記,她的身影越是充滿腦海,最後他棄械投降,丟下一堆公事,就為了那幾乎稱不上重要的代理權,而且一位特助也沒帶,只是為了能跟她有獨處的時間。
而她,又是怎麼回報他的?
只有過分的禮貌和一雙陌生的眼睛!
尚行風咬牙,一拳狠狠擊在牆上,僵硬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
他要她!這一次,他要讓她徹底知道,她永遠別想忘了他!
永遠別想!
※
晚上,綠筠回到家時,屋裡一片漆黑。
父母到日本北海道二度蜜月去了,綠喬大概還在跟同學們聚餐吧。
這幾年,父親已漸漸將事業放下,他已經六十多歲,是到了該退休享福的年紀,他們倆老一閒下來,不是到處去玩,就是每天耳提面命,要她快交個男朋友。
說得容易,伴侶難尋,這年頭的男人有時候連自己要什麼都還弄不清楚,教她怎麼可能愛上那樣的人?
再不然,就是一些大喊只要性愛不要責任的男人,這無所謂對錯,只是她並不欣賞這樣的態度,許多事若抽掉了責任,就更加不真實了。
她不喜歡虛幻,只想踏踏實實的過一生,身旁有沒有男人無所謂,至少她還擁有自我,如果她連自我都失去,那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第6章(2)
梳洗完後,綠筠為自己泡了一杯熱可可,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發呆。
綠喬一進門,便看見姊姊雙手捧著熱飲發呆的模樣。
「姊,你這麼晚了還不睡?」
「你回來啦。」綠筠看向她。
「怎麼了?」
綠喬見姊姊今晚似乎有些若有所失,便主動坐到她身旁。
她拿起還沒被姊姊喝過的熱可可,輕啜一口,熱可可的溫暖與香氣,讓她忍不住大大呼了一口氣。
綠筠從不忌諱跟妹妹說這些事,但是這件事卻教她一時之間難以開口。
綠喬見姊姊沉默不語,便主動問話。
「你今天不是去接機?」
見她點點頭,綠喬繼續旁敲側擊。
「遇見認識的人了?」
綠筠的心猛然一縮,接著點點頭,以連她自己也驚訝的平淡語氣徐徐說出口,「他回來了。」
綠喬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張著嘴不解地看著她。
許久後,她才終於理解,知道姊姊口中的他是何人後,她嚥了嚥口水道:「你是在機場遇到他的嗎?其實台灣算是他的故鄉,說不定他之前也回來過,只是我們沒遇到……」
「他就是我接機的對象。」綠筠的雙手按摩著又開始發疼的額頭。
難怪她總覺得有股熟悉的感覺緊緊揪著她,原來這位霍克先生就是他,任他改變再大,有些感覺是一輩子也不會改變的。
「人生就是這樣巧,不想遇見的……等等!你剛剛說什麼?他就是你去接機的人?這麼說……」
見綠筠皺著眉無奈地點頭,綠喬再也說不出話來。
※
尚行風覺得自己已瀕臨爆發邊緣。
他刻意將墨鏡拿掉,在飯店大廳與她碰面,當時,兩人都沒有開口,雙眼卻緊緊凝視著對方,直到這時他才恍然大悟。
她記得!
天殺的,她什麼都記得,卻對他裝出失憶的模樣!
這個認知,像當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忿然湧起的怒意,排山倒海地佔據了他全部的思緒。
一整天,她帶他看了幾間店面他不清楚,此刻只有在他體內燃燒的狂怒才是真實的。
「霍克先生,那九間店面,全都不符合你的預期嗎?」下午五點,綠筠坐在駕駛座上,滿臉疲倦在詢問身旁的人。
「那些都不符合公司形象。」尚行風雙眼平窗口外。
「但是那些都位於台北市最好的地段,是最能夠吸引人前來購物的地方,不僅交通方便,四周更有許多高級的休閒場所、餐廳。」綠筠抗議道。
這幾個地方可是她跑遍台北市精挑細選的地點,花了她整整一個星期不說,她甚至為此事忙得瘦了三公斤,然後他一句「不符合本公司的形象」就將這些努力瞬間化為烏有。
「這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什麼?綠筠想問卻問不出口。也許是人的問題吧,她今天回去就跟經理溝通,反正她已是江郎才盡,再也玩不出什麼把戲。
「您今晚想吃些什麼?」她想,等他用完晚餐,將他送回飯店後,她就立刻打電話給經理。
尚行風以為她會繼續問,沒想到她就這樣轉開話題。
沉吟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我想看看台灣現在的夜店文化。」
綠筠聞言,差點岔了氣。
他竟然提起夜店?真是死性不改!
她清了清喉嚨,巧笑倩兮地說:「請原諒我極少涉足這些場所,如果霍克先生堅持要去,我可以請公司的男同事領路,相信他們一定都十分樂意跟你一起去的。」
「不用那麼麻煩。」尚行風突然看向窗外,伸手朝路邊一指,直接下達指令。「就那間吧。」
「這……」她想拒絕。
「怎麼,不願意?」看出她的想法,尚行風故意這樣問。
他邪魅的嘴角向上揚,看得綠筠一陣心悸。
她實在不願承認,他似乎變得更有魅力,也變得更加危險,她對於他所展現的吸引力似乎尚未完全免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