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突然很討厭自己。
「怎麼不說話了?」
他的注意力始終在她身上,所以當壽星陳宗授和他身邊一圈的人朝他們接近時,他並沒有太過注意,還是綠筠在他腰際輕捏了一把,他才不情願地將視線調向來人。
一群人眨眼之間便將他團團圍住。
綠筠悄悄地退開,心想,也許因為人多,也許因為陳宗授的愛女晶晶也在場,所以尚行風似乎並沒有立即察覺她的動作。
從路過的服務生手上接過一杯酒,她沒有喝,純粹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有事可做而已。
隔著金黃色的液體,她望著被人群包圍的尚行風。他顯得那麼處之泰然,宛如眾星拱月,他面帶微笑,輕聲與人交談的模樣,是那樣充滿了自信……
「綠筠?」這時,一道男性的叫喚聲讓她收回飄遠的思緒。
「世宇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綠筠看清來人後,露出今晚的第一朵微笑。在不熟悉的環境裡遇見熟識的人,總讓人倍感親切。
「我代表公司的老闆來祝壽,你呢?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世宇仍喘著氣,像一路趕著過來似的。
「你好像很喘,要不要喝點東西?這杯酒我還沒喝過。」綠筠將手中的酒杯遞給他。
「謝了。」他接過,將酒一飲而盡。
「我是陪人來的,因為他臨時回國,找不到女伴。」綠筠解釋道。
「誰?」
「尚行風。」
「他?」他是不可能缺女伴的。
世宇正考慮著要不要跟她說明,但身後突然傳來的說話聲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那件禮服怎麼會穿在她身上?難怪我剛剛還覺得眼熟,那不是『芳奈兒』的第一套禮服?」
「是啊!雖然它只做過平面發表,從沒讓人穿上身過,但是那件禮服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前一陣子,聽說有人盜用尚先生的這個設計,那間服飾公司被他告到從此一蹶不振。」
「其實尚先生的作品哪件沒被盜用過,唯獨這件禮服,對他而言好像有特別的意義,不但不讓模特兒穿上身,不賣出,也不量產,他的態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強硬,讓大家對它更是趨之若鶩。」
「本來以為這是尚先生的宣傳手法,讓大家不得不封那件禮服為『魔力芳奈兒』,沒想到今天他不但拿出來公開亮相,而且還穿在一個女人身上。你沒看到陳晶晶那雙眼睛,簡直在噴火了!呵,她也會有這天,仗著父親有錢,老是狗眼看人低,沒想到她最哈的男人根本不屑她。倒是那個女人究竟是誰?我從來沒見過她,該不會是尚先生在美國認識的某位企業家的女兒吧?」
「我去問問,不過,管她是誰,至少今天讓我看到陳晶晶那副吃癟的表情,已經值回票價!」兩人交談聲越來越遠。
「綠筠?」世宇擔心地望著她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朝他淡淡的一笑,輕輕搖搖頭。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溫柔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她被他瞧得心慌,正要抽回手,沒想到有人動作比她更快。
尚行風像鬼魅一樣倏然出現,一手霸氣地摟住她的纖腰,將她緊緊扣向懷裡,順帶把她從世宇的手中帶開,一雙陰鷙的眼射向他。
世宇以眼神詢問綠筠,她朝他搖搖頭。
尚行風見到這一幕,忍下心中瞬間橫生的怒火,強勢地緊拉她的手快步轉身離開,直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才停下腳步。
他一語不發地背對著她。
綠筠不懂他究竟怎麼了,幾次想抽回手,沒想到卻被他一次又一次握得更緊。
「你這是幹什麼?」她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
他倏地回過身,指控的眼神筆直地穿透她的靈魂。
「你問我幹什麼?我還想問問你,究竟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的女伴?尤其當你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的時候,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覺!啊?還是你根本就忘了我的存在,只顧自己快活?」
綠筠被他話中的攻擊性驚得無法說話。
他充滿譏誚的話語有如一根根鋒利的細針,狠狠射向她,令她心裡一陣難受。
「你跟他從幾年前就一直曖昧不清,怎麼,你陪我來,他不高興是不是?還是單純點,純粹只是你怕他對你產生誤會,所以你忙著安撫他,甚至不顧你今天是誰的女伴,當眾和他調情?」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根本沒什麼。」她冷靜地看向他狂亂的雙眼。
「沒什麼?哈!讓他喝你喝過的酒總是事實吧?」他急迫的雙眸緊緊扣住她,渴望再次從她口中聽見辯白。
「我是讓他喝我手中的酒。」綠筠負氣地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他現在又是以什麼身份質問她?如果他當初不一聲不響地離開,那麼現在他也許能以男朋友或是未婚夫的立場來問她,但他現在又是以什麼身份?她公司將合作的對象?
這一切竟變得如此荒謬,綠筠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哭還是該笑,也許,離開這場鬧劇是她唯一該做的事。
尚行風衝上前一把拉住她,阻止她離去,她表現出想離開他的行動,讓他心底慌亂不已。
「不准走。」他低吼。
「我想回去了。」綠筠試著放軟姿態,好讓他接受她的請求。
「不要!至少別這麼快……」他低聲乞求,能感受到她刻意軟化的態度。
從懂事以來,他還沒對誰這樣低聲下氣過。
「招呼還沒打完?」她試著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見鬼的招呼!我在乎的是……」
綠筠害怕聽見他接下來的話,下意識開口打斷他的話。「我們回到會場上,等你把招呼打完,我就離開,好嗎?」
尚行風沉默不語,盯著她看了許久,末了挫敗地輕聲歎氣。
「你知道我為什麼只要你陪我來?」
「我……」綠筠呼吸變得急促,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竟然對他還存有期待。
「你不知道,你只會忙著拒絕我,從不肯……讓我好好對你。你對我的漠視,我雖然不能理解,但我強迫自己接受。給你寫信,你從不回,我也不怪你,都是因為我沒辦法親自跟你解釋清楚。你對我視而不見,我接受,但是我從沒放棄過你或是我們之間的感情。儘管你對我假裝失憶,但我仍只要你,只怪自己太愛你,面對你始終緊閉的心扉,我只能接受。其實,我只想要一個機會,一個讓你可能愛上我的機會,但這也是一種奢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