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她討厭這樣的自己,猶豫不決,一再反覆不定的心緒搞得她煩躁不已,她快被逼瘋了。
他是個惡魔,當她下定決心要放棄時,他卻在這脆弱的時刻,時時出現,再處處牽動著她,教她一再心痛、難受。
明明就該只是人生的交叉點,他卻在此時執意並行走下去,終點不早就抵達?他究竟還想往哪走?
紊亂的心緒仍未平息,但靠在門板上,她仍是可以聽見門外的一切動靜。
她聽見腳步聲的移動,知道他走進了廚房,接著是碗盤的輕微碰撞聲響,他正在為食物裝盤。
何必費心裝盤呢?反正她不會吃的,他做得再多都只是白搭。
好半晌,腳步聲再次響起,並且有逐漸清晰的趨勢。
他正在向她靠近,她知道。
腳步聲就停在門外,他與她隔了一道門,但他們都清楚,彼此之間隔著的不只是一道門,而是一道又一道深固的藩籬,心的藩籬。
姜衍無聲息地將大掌平貼在門板上,想像著此刻自己撫上的正是她的心,而非冰冷的木板。
她正在抗拒與掙扎,他懂,也明白,所以他等,一直等下去。
他知道她害怕的是什麼,起初,他自己一個人待在她的屋裡,也總是害怕著相同的問題。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她再次真實的出現在他眼前,那一刻,他便不再害怕了。
現在,他需要的是一把心的鑰匙,但那把可以打開她心房的鑰匙,他仍在尋找當中。這把不行,那他就再試試下一把,他相信總有一天他能打開的,他等著、尋找著,他會找到的,會的。
唉……
感覺他就站在門外,利琦思連呼吸都刻意輕淺,似乎這麼做就可以隱藏她存在的事實,而忘了這其實是多餘且無意義的舉動。
門外的他,明明就沒有發出何的聲響,但她就是知道他正在歎息著。
不為什麼,就是知道。
「唉……」
這一次,歎息聲清楚地飄進她耳裡,但腳步聲也同時響起,漸離。
她聽見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再接著是闔上的聲響。
他走了。
利琦思打開房門,先是看著方纔他所離開的大門口,然後她轉身走向廚房,一桌子各式各樣的餐點,被他整齊地擺放在餐桌上。
她站在原地,瞪著一桌子的食物看著,完全沒有動手吃的打算。
「唉……」
最後,她也是歎了口氣離開廚房,回到她的臥房裡,一個人獨自去理著堵塞已久的思緒。
事情為何會演變成這樣?
這句話,利琦思已經在心底問過自己九遍了,但答案卻仍是模糊不清,更別想要從始作俑者嘴裡得到滿意的解答。
先是留下早餐,接著是中餐,再來是晚餐,連著三天都是相同模式,只差沒給消夜了。
他究竟有多少她屋裡的鑰匙?
他每出現一次,她便每收一次鑰匙,但他仍是會在下一刻自動打開她的家門,簡直是無孔不入。
連著三天,照著三餐,他從不缺席,當然,食物也是,只不過她從沒吃過半口便是。
是賭氣也好,抑或是變相逼他放棄也好,總之,他每一次的出現,只會讓她變得更暴躁不安,甚至還教她作了惡夢。
惡夢的源頭,來自一張該死的字條,他親手寫的該死字條。
第三天晚上,姜衍照例來了,而她也照例地甩上房門,拒絕吃他所帶來的任何食物。
三十分鐘後,他離開了,但離開前,他貼了張字條在她的房門外,只要她一開門,便能發現字條的存在。
浪費上天所賜予的糧食,其免遭天打雷劈,則於死後下至十殿地獄,將其一生所扔棄之食一一食下,直至全數食至完畢。
「呿!無聊。」這只不過是想誘拐她吃東西的手段罷了,以為這樣她就會心甘情願地吃下他所為她準備的食物嗎?
想都別想!
她隨手扔了字條,但緊接而來的惡夢,卻無法如同紙張隨手扔棄。
當天晚上,她夢見自己下了地獄,被長相陰寒的小鬼們帶至十殿地獄,可怕駭人的景象也一一飛逝於她的眼底。
抽腸剪髒,碓搗肉醬,碎石埋身,拔舌穿腮,油釜滾烹,沸湯澆手,斷筋剔骨,剝皮豬拖……
比電影還要真實血腥的場面就在眼前,她根本是嚇傻了,連嘔吐的反應也做不出來,只能任由小鬼們拖著走。
被拖著走了多久,她完全沒有印象,直到小鬼們停下了腳步,她還反應不及,一堆又一堆像山的食物立即堆疊在她的眼前。
她嚇得想逃,身體卻無法動彈,嘴被無形的手給硬生生扳開,像山一樣的食物開始灌入她的口中,食物的氣味全混一起,那氣味是無法形容的可怕,難以下嚥,卻又不得拒絕。
她被灌得嗆鼻,咳得滿臉淚水、鼻水,但無形的手卻不曾停止,機械式地將食物持續灌入她的口。
她想吐,但胃袋裡的穢物才自底一路爬上喉頭,來不及吐出口,卻教灌入的食物再次壓下,強迫她全數吞落。
「啊……咳咳咳咳咳……」不要、不要……
利琦思整個人嚇得自床上彈起,雙手撫在自己喉嚨上猛咳著,而流了滿身冷汗的她才發現這只是一個夢,一個很是真實的惡夢。
她停止了無謂的乾咳,用最快的速度衝到浴室裡洗臉。
一張滴著水還驚恐未定的臉就反射在鏡中。
看著鏡中那張蒼白的臉,她怔了怔。
她何時變得這麼膽小了?只不過是個夢,居然讓她嚇得跳下床,還嚇白了臉。
都怪姜衍,沒事留下什麼爛字條,害得她現在睡意全消。
「王八蛋!」明天他要再出現,她定要他好看。
很好,王八蛋送上門了。
一聽見開門的聲響,利琦思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大門前,趕在那王八蛋進門的第一時間,為自己憋了大半夜的怨氣找出口。
「啊……痛、痛……」一進門就遭到莫名其妙的攻擊,姜衍顧不了所謂的男子氣概,一手撫上右腿脛骨,吃痛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