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賀昕禮貌地站了起來。
「今天,我先把茵茵還給你。」
計謀成功,可賀昕卻沒有感覺到放鬆,「謝謝爸。」
「不要謝我,因為再有下次,我也一樣會把她從你身邊接走。」徐則禮緩緩走到賀昕面前,目光沉沉,聲音低得只有彼此可以聽到,「到時候,你搬出再多的借口都沒有用。因為就算茵茵懷孕也沒關係,我們徐家足可以養他們母子一輩子。」
在發威的岳父面前,賀昕的氣場也是毫不折損,只是那雙挑剔的黑眸裡,浮現出了難得的敬意,他微微直腰,認真地點頭,「請你放心。」
徐則禮點了點頭,再沒發表什麼意見,拎著書走出客廳。
「吳嫂,幫寶寶收拾下行李。」
「爸爸!」徐茵茵忍不住追上去幾步。
莊雲眉這才回神,難得失態地從沙發上起身,「欸……」追隨著丈夫的視線,忽然被送到眼前的一碟蘋果所截斷。蘋果已經被切成塊,整齊地擺放在精緻的果盤中。她不悅地抬眸,果然瞧見了一臉笑意的徐初陽。莊雲眉本想訓斥,卻在對上他眼神的時候微微一愣,那雙掩藏在鏡片後的微彎雙眸裡,笑意中摻雜著些許無聲的勸慰。
莊雲眉似乎明白了兒子的意思,她看向丈夫消失的方向,正巧看到剛剛追過去的徐茵茵失望地走回來。母女倆目光一對,徐茵茵立刻快步走上前,彷彿看著救命稻草一樣看著莊雲眉,「媽……」媽媽肯定不會讓賀昕帶她走的,她才不會被那個荒謬的理由所影響!可誰知媽媽看了她一會後卻垂下眼,不再說話了。
徐茵茵無助地看向大哥,接著又看向重新坐回到沙發上的高大男人,目光憤憤。
接收到她的目光之後,賀昕輕輕抬眼,半掩在纖長眼睫下的雙眸,終於退去了禮貌與憂鬱的假象,浮現出一絲令人膽寒的惡劣笑意來,「茵茵,該回家了。」
他在生氣。徐茵茵搞不懂,明明是她被強行從家裡接出來,可是為什麼賀昕看起來比她還要生氣?
在將她連同行李一起塞到車裡之後,他們之間好像豎起了一道結實的壁壘,不管徐茵茵如何反抗、如何掙扎、如何吵鬧,賀昕全部都當作聽不到。
他始終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的手肘撐住車窗,修長的大手輕托著側臉,陽光透過雨水,在他的俊顏上映出一片冷意。冷靜從容的外表下,一雙狠踩油門的大腳,洩露出真實的情緒。
擁有頂級性能的轎車衝破雨幕,在街頭風馳電掣地行駛。
徐茵茵逐漸忘記了自己最開始到底在吵些什麼,抗議的重心全部轉移到了那令人恐懼的車速上面,「慢一點、慢一點!你開得太快了,我們是要趕著去哪裡嗎。」白嫩的小手緊攥著車門上方的把手,失重所帶來的緊張感令她整個人幾乎都要貼在車門上,水靈靈的眼一眨也不眨地關注著前方路況。
一路上,徐茵茵大呼小叫地提醒他,可沒有一句建議是被採納的。在闖了無數次紅燈,驚險地躲過無數車輛與行人之後,這輛堪比馬路殺手的轎車終於停在了公寓外。
賀昕手腳俐落地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再繞到另一側打開車門。
被晃得七葷八素的徐茵茵軟趴趴地倒下來。強忍著在腹中翻滾的嘔吐感,她下意識地把臉埋在賀昕胸前,無力地等待著暈眩感自行散去。
開門,進屋,上樓。毫無反抗能力的徐茵茵緩了好一會之後,才發覺出不對勁來,疑惑地從賀昕懷中抬起頭,「我們不是要去醫院嗎?」
「我為什麼要帶你去醫院。」
終於開口了,不過聲音好冷,是那種連他的懷抱都溫暖不了的冷。
「做檢查啊。」要不然該怎麼確認她有沒有懷孕。
「沒必要。」沒等徐茵茵想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一直快步走的男人終於停下來。
他脊背微彎,不輕不重地將懷中的女人丟到地上。雖然這個女人鐵了心要離開他,可他還是該死的捨不得摔疼她。沒錯,賀昕在生氣。從徐茵茵離家出走起,他就在竭力壓抑著自己的火氣,出走也好,離婚也罷,他都當徐茵茵是在鬧脾氣,所以才會一再地忍讓。
除了那一天和徐初陽大打出手外,賀昕沒做過一件出格的事。他明明可以在便利商店相遇的那天就把徐茵茵虜回家的,這才是向來我行我素、自我到極致的賀昕該做的事。
可是他並沒有這樣做,反而是她送回去,又絞盡腦汁地想出了一個正當理由,浪費了很多時間才把徐茵茵接回來。賀昕所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不讓徐茵茵任性衝動下作出離婚的決定,成為不可收拾的事實。
因為他一直認為,徐茵茵只是在嘔氣,他從沒有想過,她是真的要離開自己。他根本想不到,這個從高中起就一直糾纏著自己,像口香糖似的,一黏他就黏了這麼多年的跟屁蟲,會有一天要費盡心思地離開他。
可是賀昕沒辦法不去相信,不管是徐茵茵一直以來表現出的堅決態度,還是徐家人的表現,抑或是幾分鐘前,徐初陽發來的那條簡訊,都無一不向賀昕反覆證明著這個事實。
徐茵茵是認真的。她想要離婚,並且下定了決心。為什麼?僅僅是因為想要獨立嗎?
「為什麼沒有必要?」徐茵茵從柔軟的地毯上爬起來,環顧了一下之後才發現賀昕把她帶到了位於二樓左側的小客廳裡。
華美的艷色地毯蔓延在每一個角落,被恢復功能的復古壁爐鑲嵌在正中央,牆壁四周以碎石為點綴,上方掛著一幅油畫,兩側則是一體連接的木製書架,即便是在不燃火的時候,仍能帶給人古樸厚重的視覺享受。而在壁爐的右前方,是一個兩張一組的羊皮沙發椅,椅背上還搭著墨綠色的精緻毛毯。
這是賀昕冬天最喜歡來的地方。輕舉著一本書,整個人窩在沙發椅裡,雙腳墊著軟凳,任由爐火溫暖著腳心,真是想一想都覺得暖意融融。可是此時此刻,即便是在溫度剛好的五月天,即便是身處在這裝飾厚實艷麗的空間裡,對面男人難以揣摩的神色,還是讓徐茵茵覺得渾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