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整個兒震盪不已,捉住她纖腕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該死的!他做了什麼?他對她做了什麼?
她不過是想……給他溫暖!剎那間,她的淚水像是滲入他原本冰冷的心,澆熄了他的怒火。同時,還融化了一些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的部分……
「你——」他無法開口,一股內疚和慚愧湧上他的胸口。他以為,她是惡意要傷他,卻沒想到真正受到傷害的,是她。在她眼底,他是個……好人?他不敢相信,卻又因此而動容。
從來,他就不以為自己是個好人,更不想當個好人。然而,在面對她的時候,他卻清楚地知道,他不要她討厭他。
「我要走了。」她握住自己被他鬆開的手,彷彿這樣、她仍能感受到他曾給過她的溫暖。雖然如此,她仍不想相信他真有那麼壞。至少,他曾給了她溫暖。她拉開房門,正欲邁出步伐。
「慢著!」他制止她。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他上前壓住門板,不讓她離開。「你想上哪兒去?難道你忘了自己所做的承諾嗎?」他的聲音仍然低沉,已全無霸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乞求。
「沒有。」她搖頭,聲音卻是哽咽著的。「如果你遵守承諾,我也會遵守我的。」
「當然。」他大喜過望。畢竟這樣的答案,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還以為,她會不顧一切地離開,在他那樣刺傷她之後。
但……她為什麼願意留下?是因為她的信守承諾,還是因為她真的願意以己身的自由換取天外洞內人們的性命?那麼他呢?有沒有一絲可能,她是為了他而留下?
突然,他不由自主地嫉妒起她在天外洞所認識的那些人。
雲兒一怔。「好。」她點點頭。「那麼請你記得,我只是你的廚娘,其他的,什麼也不是。」
突地,一室沉默。
半晌,他才鬆開壓在門板上的手,低聲地道:「我餓了。請你替我準備些吃的,吃完了,我還得繼續處理些殿裡的事。」
請?!他對她說請?!她驚訝地睜大眼,卻不敢回頭。向來他只是命令,從未聽他對任何人說「請」,然而他「請」她替他準備食物?這算是……他對她的道歉嗎?她不知為何自己這麼容易滿足,但當她聽見他壓低了聲音的語調和那個「請」字時,她的心整個兒又軟了下來。
經過這些日子,她可以瞭解,要他放下身段說一個「請」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他卻對她這麼說了。這表示,他仍是在乎她的嗎?或許……如果她對他再好一點,他會不會也對她、對其他人更好!
「嗯。」這樣想著,她點了點頭。說不定這真的是她可以做到的。在溫暖他的心之前,先溫暖他的胃。
「你去吧。」她的一聲回答,讓他整個兒放鬆。直到此刻,他才驚覺自己對她的去留有多緊張。
「嗯。」她推開房門,朝廚房跑去,腳下特別地輕快。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背靠著房門,雙臂環胸。
白雲兒啊白雲兒,你真是上天派來滅我的白雲嗎?縱然,覺察到她對他驚人的影響力,然而他卻不願、也捨不得——放開她。
*** *** ***
「我煮好了!」帶著喜悅的心情,她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銀耳蓮子湯走進他的寢宮。
或許有人會覺得她很沒用,被他說成那樣,她卻還是願意替他煮點心。可想想,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大夥兒都怕他,卻沒有人能知道他真正的心意,難怪他老是要發脾氣了。
她想照顧他。
事實是,她不想離開他。本來,她留在他身邊,是為了要執行渡化他的任務的,當然,也是為了她在天外洞裡那群夥伴們的安危。
但隨著日子過去,她卻發現他對她的好,讓她根本不想離開他。
咿——呀——
房門應聲而開。房裡的燭火仍是亮著的,可卻聽不到裡頭的一點回應。嗯?這是怎麼回事?她推開房門,探頭進去。
只看見他斜躺在太師椅上,一手撐住頭,手上的書還放在腿上,卻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
她關上房門,悄悄地來到他身邊,將銀耳蓮子湯輕輕放下。「喂——」她喚。「我煮好點心了,你要吃嗎?」
他沒有回應,只是皺起了眉心。
「真的睡著了!」她小聲地靠近。「喂——吃點心了。」她常偷偷地瞄他,卻從未這麼近、這麼仔細地看著他。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
蹲在他身邊,她忍不住凝望起他來。她知道,他其實是待她很好的。無論她發小脾氣、不肯尊稱他為黑帝,還是故意不理會他的命令,他都只是笑笑,頂多是皺皺眉頭,卻從沒真正像他所威脅的那樣,真的處罰過她。
那麼她可以認為,他是在意她的嗎?可是,他身邊有那麼多的女人,會不會他只是一時興起,所以才想將她留在身邊的?
「黑焰天……我才不過煮個銀耳蓮子湯呢,你這麼快就睡著了?」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撫上他緊皺的眉心。「睡著的你,都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皺著眉頭呢?告訴我,當一個黑帝,一定要是個壞人嗎?像這樣有權有勢的男人……一定要擁有那麼多的女人嗎?」她低喃。
「雲兒……」
雲兒一震,立即縮回了手。但隨即發覺,原來他不是發現她的舉動,而只是在……說夢話?
他的夢裡……有她?!
「雲兒……」他一伸手,勾住了她的腰身,將她整個兒帶上足以容下兩人的太師椅。
「啊!」她驚呼。卻更驚訝地發現,他將她整個兒勾進懷裡躺下後,竟發出熟睡的輕鼾!他這是在……做夢嗎?
她撐起身子,一雙小手貼住他的胸口,看見、聽見的卻是他穩定起伏的心跳,和均勻的鼻息。
相較之下,她急促的呼吸和燒紅的雙頰就顯出她是多麼沉不住氣了。「你……放開我。」她的聲音幾不可聞。縱然是在睡夢中,但他環繞著她腰身的鐵臂,卻令她無法移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