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個短命的敢嫌我做的陽春麵不好吃?」廚師拿著菜刀衝過來。
「是我。」方果手掌一拍,只見桌面留下深陷的五指印。
「是我不對,我會改進。」廚師見苗頭不對,趕緊退回廚房。
戚彤手指捲著髮絲玩,一派輕鬆地說:「喂,小哥你還不快去報官?」
「一場誤會,姑娘別放在心上。」夥計苦笑以對,其它夥計早就躲得不見蹤影。
「哼!」戚彤甩了甩及腰的長髮,不偏不倚地打在夥計臉上,請他吃了頓髮菜。
「妳要去哪?」方果眼巴巴地看著那碗加料陽春麵,喉結上下滾動。
「當然是去媒仙館吃免費的。」其實戚彤是想揪出狐狸尾巴。
方果快速地捧起碗,將整碗加料的陽春麵如喝粥般一口吸光。
望著他們疾步走出店裡,可憐的夥計抱著斷腿的椅子如抱著夭折的兒子,眼淚如泉水般不斷湧出。一兩銀子等於半個月的工資,更何況老闆生性小器,絕對聽不進任何解釋,這該怎麼辦才好?
「我的樣子怎麼樣?」戚彤眨了眨眼,做出嫵媚之姿。
「很好,眼睛在,鼻子也在,嘴巴也沒歪掉。」方果據實回答。
「我是問你,我迷不迷人?」戚彤身體往牆邊一靠,像個站壁紅袖。
方果眉頭一皺,原本粗獷的長相多了一分敦厚老實。「嚇人。」
「你說什麼豬頭!」戚彤粉拳如雨下,直擊方果的胸膛。
「妳看妳,打人像擊鼓申冤似的,這還不嚇人嗎?」幸好他身強體健,耐得住打。
「誰叫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老實得惹人厭!」戚彤不滿地嘟著嘴唇。
「這間媒仙館比咱們府邸還雄偉!」方果有感而發地轉移話題。
戚彤恨恨地說:「什麼媒仙館!我要讓它變成地獄館!」
「小姐……」方果話還沒說完,右耳就突然被擰了一圈。
「你的記性怎麼比豬還差!」戚彤毫不留情。
「我知道錯了,妹子。」方果明明可以反抗,但他卻選擇乖乖受罰。
雖然戚彤和方果的關係是主僕,不過她向來視他如長兄,兩人相識的過程,說起來是一段奇緣。
那年她十歲,爹爹是副將,現在則成了鎮守山海關的大將軍。沒錯,她真實的身份是金枝玉葉,不過人卻是粗枝大葉,上有三個姊姊,家中無男兒,爹爹並未因此而娶妾,一家和樂融融。
她娘常說她是老天爺給戚家開的一個大玩笑,是個生成女兒身的男孩子。嚴格來說,她不是調皮搗蛋,而是麻煩主動找上她,她生平闖的禍雖然多得數不清,但沒有一次是故意的,全都是無心之過。
就拿方果的事情來說吧,當時十五歲的方果在路邊寫下「賣身葬父」的牌子,而她正好以肚子痛要去茅房為借口騙老師,獨自跑到街上去買糖葫蘆,看到一群人不知在圍觀什麼,便像蛇一樣鑽了進去,先是一腳踩爛牌子,第二腳又踩到一張草蓆,草蓆下正好是方果他爹的屍體。
眼看方果氣得脹紅臉,她急忙伸手請他吃糖葫蘆,笑嘻嘻地賠罪。
後來旁人看方果體格好,脾氣也好,爭相出價要買他為奴,她立刻加入喊價聲中,人人都當她是攪局的黃毛丫頭,她氣不過,當場拿出掛在脖子上的傳家寶玉充當訂金,順便把方果和他爹的屍體帶回家,擇日入土為安。
就這樣,方果成了她的貼身保鑣,為了保護她,努力勤練武功。
後來方果就和戚彤形影不離,讓戚夫人從此不再提心吊膽,因為只要有他在,就算天塌下來,她也會是全天下唯一毫髮未傷的幸運兒。
但是,戚夫人恐怕作夢也沒想到,這次方果居然會和寶貝女兒一起失蹤!
第1章(2)
「要不要請個急腳子捎封信給夫人?」方果越想心越不安,想花錢請個急腳子送信回去報平安。
「不要。」戚彤堅決地搖了搖頭。「娘不把我的皮扒了做成被子蓋才怪!」
「沒那麼嚴重。」方果性格沈潛,臉上很少有笑容。「夫人現在一定寢食不安。」
「死不了的。」戚彤不當一回事地揮揮手。「算命的說我娘可以活到八十歲。」
「只是報平安,不提我們人在哪兒,這樣總行了吧?」方果好言相勸。
戚彤睨了他一眼。「我娘肯定會把急腳子吊起來打,逼問我們的下落,這種害人的事你不會做,對不對?」
瞧他一副啞巴吃到黃連的苦相,嘿嘿,用一串糖葫蘆換來一個忠心耿耿又好欺負的哥哥,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交易!
「我說不贏妳。」方果喟歎一聲。「但是我們的盤纏所剩不多。」
「我相信你會努力找份工作養我。」戚彤一點也不羞愧。
「我去工作,那妳呢?」方果放心不下讓她獨自一人。
戚彤胸有成竹地說:「先找間客棧住下,然後再想辦法潛入媒仙館。」
「潛入?妳打算做小偷……萬萬不可!太危險了!」方果極力反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戚彤心意已決,連老天爺都阻止不了。
「妳想勾引媒仙兒子?」方果的眸裡浮現一抹深沈的擔憂。
小姐一向以素顏示人,因為懶,因為出門在外,因為他不會幫她畫眉;但是少了胭脂水粉、金釵玉墜的裝飾,反而更加突顯小姐眉清目秀的氣質。
小姐向來坐不住、靜不了,就算用麻繩把她綁在椅子上,用鐵鏈銅鎖閂住房門,她還是有辦法連人帶椅從窗戶爬出去玩,但他從不認為她像男孩子,頂多只是像個野孩子罷了。
他並不擔心美人計失敗,反倒擔心成功。不管怎麼說,小姐終究是將門之女,而他的職責是維護小姐的清白,誰敢染指小姐,他就砍斷誰的手!但如果是小姐自己主動,他從未想過他該怎麼辦?
將軍和夫人倚重他、信賴他,才會把小姐交給他保護,但他卻辜負他們的期望。
他陪著小姐不告而別,已是罪無可赦,如今要他眼睜睜看著小姐做出自毀名聲的醜事,他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