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卓有些哭笑不得。
她當然明白意大利男人請吃早餐的含意是什麼,自然是一夜春宵,所有在夜晚流失的體力,要自天亮醒來的那一刻補回。
但令她啼笑皆非的是,她確實長了一副好皮相,還沒來到這座城市之前,行情也是挺好的,可是一來到這裡,那行情飛漲的速度,卻可以媲美航天飛機了。
外國人對神秘的東方美人有種無法言喻的迷思早已不是新聞,但她的行情未免看俏得離譜,離譜到她甚至懷疑是否因為自己過分少言,總是專心一意在圖稿的學習上,不像其他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總是抓到空檔便開始高談闊論自己的國家,個人的身份或成就,所以才會讓她這個來自東方的美人,更添加了許多令人想一窺究竟的神秘感。
她的懷疑不是沒有根據,這些外國人老是約她,並非純粹的外貌吸引,其中好奇她個人背景的成分是否更大?
「你得另外找伴了,喬。」姚卓搖著頭,面對萬人迷先生強力放送的電波完全不為所動。
「為什麼?」萬人迷先生不死心。
所有的東西,姚卓都已收拾完畢,現在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完美的突破眼前的人牆,好回到她溫暖的小窩。
「很抱歉,各位,我必須辜負大家的好意邀請,因為我最好的朋友來探望我,現在暫住在我家中,但她英文說不好,所以我必須趕回去陪伴她,帶她四處認識這座城市的美麗。明天課堂上見,各位。」
語畢,姚卓背起沉重的大包包,頭也不回,瀟灑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她想,這個隨意扯出的借口,至少可以換來她幾天耳根的清靜吧?希望。
走出教室下了樓,冷冽的冬風迎面向姚卓撲來,她瑟縮了下,下意識拉緊身上的外衣。
取出了傘,姚卓這方跨出腳步,邁入儘是雪雨且多霧的街道上。
一個人孤獨的走在街道上,迎面而來儘是陌生的人們及陌生的街景,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唉……現下英國出了名的壞天氣,正好可以跟她的壞心情相映對,全都是一片的灰濛濛,至於彩虹何時會出現,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一直到了現在,她一個人走上了孤單的人生旅程,她這才真正的懂了,她能明白沃克當初離開薛莉莎那時的心情。
沃克的心有多痛,她愛了,也明白了。
薛莉莎是他心底最後的旅程,所以他的不能愛,她能明白,因為,她也不能再愛了。
天色漸暗,雨霧讓街道上的一切看來少了些許真實。
姚卓蹙著眉停下腳步。
她所住的寓所就在對街,但此刻她嚴重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嚴重的幻覺,要不然怎會看見沃克的身影就杵在眼前?
是因為她跳過午餐只喝了一杯果汁果腹,所以才會讓腦袋瓜無法正常運行而產生幻覺是嗎?
是幻覺吧?剛才她只是隨口扯說友人來訪,那只是個謊言,不會是真的。
姚卓用力閉上雙眼,在心底默數到十,然後再緩緩打開眼皮。
可是那身影並沒有隨著她的動作而消失,反倒更清晰了,她甚至還能清楚看見他嘴邊揚起淺淺的微笑,就像是慢動作播放般的清楚。
所以……不是幻覺。
姚卓深深地,再更深地吸氣、吐氣。
所有的事情早在她出發來到這座城市前她便一一設想過,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沃克出現的可能性。
現在他出現了,然後呢?找她談分手?抑或者是當作什麼事情從未有過的繼續在一起?這些她都曾預想過了。
不論答案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決定了,即便無法成為情人,再見面也要用微笑面對他。她發過誓,不再讓任何事情再度打倒她,即使將來未知的孤單令人想流淚,她也會選擇讓淚水在心底安安靜靜地走過。
第9章(2)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隔了一條馬路,姚卓停下了腳步,臉上雖無任何的情緒波動,出奇的平靜,但沃克就是知道她的遲疑。
他知道她心底有著什麼念頭,可是他既然來了,就注定是要教她失望了。
他在原地等著,等著姚卓重新邁開腳步,一步步自對街緩緩來到他的面前。
「嗨!」沃克放大笑容露出白牙。
「嗨!」姚卓跟著扯起嘴角,目光很快的掃過沃克的臉,最後落在他手裡的行李箱上。
他臉上殘留著疲累,看來他是一下飛機便直奔來找她。
「先上來再說吧!」儘管心中存有著對他的想念,但姚卓仍是努力的表現出淡然的模樣。
她領著沃克,向一樓大廳門房打過招呼,再一路直上三樓來到她的住所。
「你先坐,我泡杯茶給你。」語畢,姚卓脫去身上的外衣,轉身進入後頭半開放式的廚房。
沃克環視著屋內各個角落,最後將視線鎖在低頭忙著為他泡茶的人兒身上。
她瘦了。
姚卓很想假裝失去感官知覺,這麼一來,再怎麼灼熱的視線,她都可以忽略掉,但她辦不到,更假裝不來,所以只好以著最輕淡的口吻向他問道:「茶是要濃一些?還是薄一些?」
以往,都是為他煮著咖啡,因為那是他的最愛,現在,她不打算再為他煮咖啡了,不過她真的不知道他喝不喝茶?
唉……時間果真是一道鴻溝,她連他喝不喝茶都不知道呢!薛莉莎應該是知道的吧?畢竟她待在他身邊的時間要多上她好幾倍呢!
「都好,只要是你泡的,我都喝。」
沃克的聲音恍恍惚惚地飄進姚卓的耳裡,令她短暫的走神,一時間沒聽清楚他究竟說了什麼,只好隨口應聲好。
姚卓低垂著頭,將所有表情隱藏在淡青色的茶水裡。
反正,這是她頭一回泡茶給他喝,反正,這也是他最後一回喝她泡的茶,這茶究竟合不合他個人口味也無所謂了。
反正……再也不會有下一回了。
這茶,以後就只有她一個人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