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在進入「夜魅城」唯一的大道上,一輛無比龐大華麗、讓人歎為觀止的馬車,正疾馳而來。
說它龐大,是因為其體積相較於平常的馬車大上兩倍有餘,足足有四人駕車;說它華麗,是基於在夜魅城這冷颼颼的地方,沒有人會在出行時,妝扮得如此騷包;說它歎為觀止,是因為此時夜黑風高,道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那四匹馬卻異常興奮,一點疲累之色也沒有。
此批人馬,正是大半月前,從夜魅城前往鏡花國都城的姬氏一家,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時卻是盆滿缽滿。
從都城回夜魅城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幫人馬從集權中心到偏僻地方啊!而且還是在最邊緣的地方,就算快馬加鞭也要大半個月。
夜魅城位於鏡花國的北邊邊境,不同於其他地方寒暑分明,它四季皆冷,這是奇談之一;奇談之二,傳說這個地方,到了夜晚尤其詭秘,流傳著許多鬼怪妖魅的故事,故得此名;奇談之三,從很久以前就神秘莫測的四大古老家族,皆居於此。
所以就算它一年四季冷得要死、凍得要命,但這些充滿神秘色彩又引人入勝的傳聞,還是吸引了不少人前來。
不過以上三點,都不是姬鳳九願意從鏡花國回到夜魅城的原因。
如此詭秘的地方,到了夜晚尤其讓人心裡發毛,駕馬車的小廝便想:九少幹嘛非要在晚上趕路嘛!
「管家,我們再跑快一點行嗎?這城裡面好冷哪。」
老管家摸著花白鬍子看了小廝一眼,道:「你都在這裡住了兩三年了,怎麼還不習慣夜魅城的冷?」
「真的太冷了嘛!尤其是到了晚上,你不覺得這冷……冷得有點不尋常?有點陰慘慘的……」
「你是怕有鬼出現吧!」老管家口快,說出小廝心中所想,頓時把小廝嚇得哆嗦了一下。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小廝頓時嚇得手腳發軟,老管家想都沒想,便伸手摀住他的嘴巴,也不管是不是差點讓人家一口氣沒上得來憋死,急罵道:「你小聲一點!九少動了好幾天的嘴皮子,現在累得很,還在裡面睡著呢!」
小廝瞪大了眼,重重的點點頭,老管家這才放開他。
豈料小廝還沒來得及緩口氣,轉眼又被嚇了一跳!
前方道路上突然閃過一團黑影,原本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了,誰知那團黑影竄到路邊的雜草叢後,又冒出個頭來,斜看了小廝一眼。
「啊啊啊啊啊!」
頓時,大街上都迴盪著小廝那驚恐得連鬼都不敢現身的叫喊聲,嚇得馬兒都嘶叫起來。
「幹什麼你!叫什麼叫!」
「貓……貓貓……有一隻貓。」
「貓你個頭!瞧你那沒出息樣,不過是只小畜生,就把你嚇得屁滾尿流的。」
「不是,那貓……」小廝驚慌的指向一邊的雜草叢,想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下一瞬卻傻愣住。
哪還有貓?連個影子都沒有。
「你這小子就是喜歡胡扯。」
「真的有貓,我沒有——哎喲!」辯解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腦袋便被狠狠的敲了一記。
「別打我啊!方才真的有貓跑過去,全身黑亮得不得了,它還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太邪門了,他清清楚楚的看見,那貓的眼珠子竟然是一藍一綠,琉璃似的,看著便覺得鬼魅。
該不會……是只妖貓吧?這夜魅城本來就充斥著許多詭秘的事了。咦咦咦!他早就說過不要在晚上趕路了嘛!
「我看你是平日故事聽多了,就只會胡扯,要是把九少吵醒,非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老管家的這句話才剛落下尾音,小廝還來不及檢討自己,馬車裡便傳來一道輕慢剛睡醒,又夾雜著些微不滿的聲音。
「外邊在吵什麼?」
連同管家在內的四個趕車人,都飛快的閉嘴噤聲,互相對看了一眼。看吧,把九少給吵醒了。
「我說……外邊沒人了,是不是?」裡邊那人又問了一句,這一句半是慵懶半是警告。
「誰趕緊進去,回九少的話啊!」
眾人的目光齊落在方才鬧出事端的小廝身上,小廝哭喪了臉低嚷:「別,九少要罵人的……」
說完,可憐兮兮的目光就落在老管家身上,管家心想要是真讓這廝進去了,也可能壞事,便怨怒的瞪他一眼,將手上的韁繩交給他。
「我進去看看。」
他家九少又不是有三頭六臂的妖魔鬼怪,不知道這些人在怕什麼。老管家如是想著,但頃刻又自怨自艾的暗忖:可……雖是沒有三頭六臂,但那德性卻比妖魔鬼怪還折騰人啊!
管家掀開簾子,一個彎腰,外邊一股冷風不小心灌了進去,立刻就聽見裡面那人不高興的哼了一聲。
進去一打量,終於明白這輛馬車為什麼會如此「壯碩」了。
車廂裡堆滿各式各樣的箱子,每個箱子裡都裝滿不同的奇珍異寶:有鏡花國王室才有的夜明珠、珍貴罕見的各類藥材、上乘的綾羅綢緞、遺失的古玩真跡……
管家真汗顏。九少每次回去都城,都免不了要盡量搜刮能搜刮的官脂官膏。
「九少,您還好吧?」不敢去看馬車最裡面倚在軟榻上的男子。
躺著的那人還閉著眼睛,依稀可見挺直的鼻和英挺的劍眉,因為輾轉醒來而勾勒出一點恬靜安逸。
睡著時是很安分守己,很乖,但……管家心裡暗想著。
榻上的男子因為怕冷,全身上下都被狐裘給包裹著,只露出一張臉和幾縷不小心溜出來玩耍的黑髮。即便如此,隱約可見狐裘下纖長的軀體和那比女子還柔順,如雲似瀑的發,這些還不止,那面容更透著象牙般的玉潤神色。
只見他不疾不徐的打開眼,不同於聲音的慵懶,瞬間有如一道魔咒,將所有的靜謐打破——
一雙狹長多情的丹鳳眼,眸光流轉間,竟讓車廂裡的奇珍異寶全都黯然失色!
狡黠的光芒深邃得摸不著邊際,似一副飄渺又生動的畫,映襯著這張面孔——無法言喻的俊美無瑕,同時又浪蕩不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