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一點半的紐約街頭,人煙稀少,街燈和部分店面招牌的燈光照在佈滿了雪花的道路上,她面無表情,有些恍惚地拉著行李箱,緩緩地走在早已經被行人踩踏成灰黑色的白雪上頭。
好冷……即便全身都包得緊緊的,她還是可以感覺到手臂上的肌膚不斷竄起雞皮疙瘩,裸露在外的臉頰凍得幾乎僵硬,一股惡寒從腳底不斷竄上背脊,她必須要緊緊咬著牙根才能讓自己不打哆嗦。
她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眼顯示著氣溫的告示板,上頭正寫著負十點七度。
是因為連零度都不到,所以她才會覺得這麼冷嗎?還是……因為心冷?
眼前驀地浮現幾個小時前她所看見的畫面,她心下一緊,閉了閉眼,用力忍下那差點奪眶的淚水。
她心神恍惚地拉著行李箱,繼續漫無目的的走著,然而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
直到一記緊急煞車聲衝進她的耳朵,那一瞬她才從恍惚中回神,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只見一道極為刺目的光線剌痛了她的雙眼,一輛車子朝她急駛而來,她驚愕得瞪大眼,踉蹌地跌坐在地上。
「小姐,你還好嗎?!」駕駛座上的男人急忙下車查看她的狀況。
甄虹驚嚇過度地怔楞著,完全沒聽見男人的叫喚聲。
「小姐、小姐?」男人見她沒有反應,只好再次喚著她。
她感受著因方纔的過度刺激而劇烈的心跳,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也無法言語,對男人的叫喚仍是恍若未聞。
「人有受傷嗎?」另一名男人也下了車,佇足在車頭前,問著駕車的男人。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倒是受了不小的驚嚇。」駕車的男人皺著眉頭,無奈地回報。
男人聞言又往前走了幾步,在她的面前蹲下身子,然後望進那雙空洞而無焦距的眼眸,溫聲問道:「小姐,你聽得見我們的聲音嗎?有沒有哪裡受傷?」
甄虹終於有了點反應,空洞的雙眸望向蹲下身子與她平視的男人。
她恍惚的意識逐漸恢復,眼前看見的雖然是一張看似關心的男性臉龐,但是映到心上的卻是傍晚時分所看見的那一幕-男友背叛她的畫面。
整個晚上一直壓抑的心痛瞬間在胸腔裡爆發,一股強烈的狼狽與絕望狠狠地啃噬掉她硬裝出來的堅強偽裝,熱淚驀地盈上眼眶,下一瞬便滑落臉頰。
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完全無法抑制地痛哭失聲。
男人被她那突如其來的嚎啕大哭給嚇楞足足有三秒才回過神。
「呃,少爺,現在……」駕車的男人也嚇到了,手足無措地問著蹲著身子的男人。
陸可峰的視線掃過倒在她身側不遠處的行李箱,然後又回到眼前這個哭得驚天動地的女人臉上,不慌不忙地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遞到她面前。
哭得完全無法自抑的甄虹,雖然目光望著他,可是雙眸被淚水氤氳,眼前的真實畫面也完全被腦中那備受打擊的一幕給取代,根本看不見他的動作,自然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陸可峰見她毫無反應,只是一個勁地大哭,索性直接拿著手帕替她拭去滑落臉頰的熱淚。
「沒事,別哭了。」他溫聲說著,溫柔的嗓音低沉而醇厚。
其實她的大哭讓他有一絲疑惑,受到驚嚇而號啕大哭這種行為應該是低於十歲的小娃兒才會有的反應吧?
而且她這哭法,看起來實在不太像只是單純受到驚嚇而已。
眼眶裡的淚水猶如斷線的珍珠般繼續湧出,但她方纔那完全無法自抑的大哭卻因他的動作不自覺地停止,她淚眼矇矓地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意識依舊有些恍惚。
他凝望著那雙帶淚的水眸,薄唇勾起了微揚的弧度,很滿意她那斷腸人似的哭聲終於停下來,只剩些許的嗚咽。
她跌坐的這個位置和他們的車頭還有一小段距離,所以他合理推斷,在他們緊急煞車的同時,她也被這突來的驚嚇給嚇得亂了步伐,才會跌坐在地上。
「那是你的行李?」他看著她後方不遠處的紫色皮箱問道。
她依著他的視線回頭,輕輕地點了下頭,吸了吸鼻子,淚水還是止不住地落下。
「大半夜拉著行李箱在街上亂晃,你該不會今晚沒地方住吧?」他沒忘記繼續替她拭淚的動作,然而手上的手帕已經濕了大半,她的眼淚卻好像不用錢似的,一點也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他的話一落下,便見那雙水眸黯了下,眼底寫著像是悲痛的訊息,嗚咽的哭聲更有變大聲的趨勢。
他微瞠著眼,挑高了一道眉,第一時間便清楚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事,於是他當機立斷、迅速地在她再次爆出驚天動地的哭聲之前,開口道:「如果你需要住處,我想我可以幫得上忙。」
那本來將要衝出喉嚨的哭聲在聽到他的話後梗在喉嚨,她茫然地楞看著眼前的陌生男人,他唇邊的笑意、溫柔的神情、暖和的手掌都讓她莫名地鬆懈了該有的戒心。
「少爺?」站在一旁的男人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
「看來是我們嚇壞她了,總不能把她丟在這裡吧。」他好看的薄唇噙著|抹笑。
「但是她只是個陌生人。」男人皺起了眉頭。
「可是我們嚇到她了,目前也無法確認她是否有受傷,而且她看起來需要幫助。」
冰冷的空氣將她偏白的臉頰凍得有些發紅,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因哭泣而紅腫,小巧的鼻頭更是變得紅通通的,陸可峰瞅著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第一次覺得其實女人哭起來也挺美的。
「好吧。」男人莫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誰教他才是少爺,所以他說了算。
陸可峰看得出她有些醉了,半醉的她雙頰酡紅,杏眸裡水波流轉,美麗得像朵含羞的薔薇。
此刻的她和方才號啕大哭的她差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