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住。
「女生宿舍附近的每條巷子,其實我都很熟悉。」黃棣停下腳步。
她也停下腳步。
「我之所以一直在巷子裡亂走,只是不想和你說再見。」黃棣轉身面向她,「我是不是很過分?」
她傻傻地看著他,心狂跳了起來,預感剛剛的努力可能即將毀於一旦……
「我現在,又想故伎重施。」黃棣又道:「我是不是很過分?」
她清楚看見他眼中翻湧的情緒,如洪水潰堤全都湧進了她眼裡,她看著他,呼吸困難,意識到蠶食她意志的事情正在發生……不,不是蠶食,是瓦解,是崩塌,是屍骨無存,是灰飛煙滅……在她還在傻傻地斟酌用詞的時候,黃棣已經伸出手,握住她的兩隻手,把她拉進懷裡,吻她的唇……
夏宛倩的腦子一片空白,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了。
他的氣息,他的溫度,他柔軟的唇,都是那麼陌生而熟悉,她任他吮吻著她的唇舌,曾經有過的美好回憶這一刻全都如潮水湧上心頭,她不知不覺抱緊了他,以同樣的熱情回應他的吻……
前男友,真的是毒品,即使戒了,還是要防他自己撲上來……
她覺悟得太晚了。
「你恨我嗎?」黃浩然把臉貼著她的額,輕撫她的頭髮,「我是不是很過分?」
他毀了她之後才來問她這種問題,絕對是過分極了……她心裡這麼想,頭卻不配合地搖了起來。
「我知道我欠你一個交代。」黃浩然道:「你走的那天,我有去機場送機……」
她一驚,脫離了他的懷抱。
「我看到你和你的家人在一起,你媽媽,還有你爸爸。」黃浩然又道。
「你為什麼不出來?」她好不甘心,他竟然連她最後一面都不見。
「我不能阻礙你的前途,你們家有這個能力,我不希望你被我拖累。」
這個爛理由,她無法接受,只要他告訴她他不想走,她就會跟他一起留下來。
出國,不過是為了逼他作出抉擇的手段。
「我媽媽,得了直腸癌。」黃浩然又道。
夏宛倩怔住,「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
「八年前一次健康檢查時發現,我怕你為了我留下,所以沒有告訴你。」黃浩然輕輕地道:「因為這樣,我必須留在國內工作。」
這就是他不跟她去美國的原因?他的家境普通,還有一個在讀書的妹妹,只憑他父親當公務員的薪水不足以負擔家計,而他的困難,他從來都不跟她說的。
「伯母現在……」
「我媽媽六年前已經走了,從發現到過世,不到兩年時間。」
「這就是你離開我的原因?」她傻傻問他,他們分手分得真冤枉。
黃浩然點點頭,抱住她,「我從來沒有愛上別人。」
夏宛倩在他懷裡點頭,她一直不相信他會變心。
七年多前他服完兵役到電視台當記者,幾個月後她接到匿名傳來的照片。
每張照片上都有他和楊怡靜,楊怡靜是他以前同班的女同學,與他到了同一家電視台工作,在傳來的照片上,他們一起吃著便當,一起對著鏡頭笑得燦爛,一起在慶生會上被抹了滿臉奶油,還有……睡在一起。
他睡著了,穿著衣服,看得出是一張被偷拍的照片。
她完全信任他,幫他解釋,她說他一定是累攤了,隨便看到一張床就倒了下去,或是喝醉了,他跑社會新聞常必須和三教九流的人應酬……她還告訴他她知道這是有心人刻意的安排,想破壞他們的感情。
相較於她的積極,他卻是消極以對,他不申辯,不解釋,不說明。
他狠下心傷害她,只為了讓她不再牽掛他。
一連多日他避不見面,然後某一天,他收到她傳來的簡訊,她說她要出國讀書了,如果他還在乎她,就來機場送送她。
他去了機場,看到她像一個走失的小孩滿懷期望地搜尋每一張經過的臉孔,期盼被人領走,她的爸爸媽媽都在她身邊,她卻看著別的地方。
他哭了,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對不起,他對她說。
雖然,她永遠聽不見……
「對不起。」黃棣說道。
這一次,他希望她聽見。
「我原諒你。」夏宛倩立刻道。
雖然遲了七年,只要他肯跟她解釋,她會接受他的。
「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黃浩然問她,眼中閃著水光。
先轉身離開的人,沒有回頭的權利,所以,他祈求她。
夏宛倩緩緩搖了搖頭,「不是重新開始……」她朝他露出釋懷的笑,雙眸燦亮如星,「你一直在我心上。」
然後她仰起頭,吻在他唇上。
第6章(1)
「夏製作,請坐。」
夏宛倩正在決定今天「晚餐時刻」的播出內容時,被顏裕文叫到了副總辦公室。
顏裕文平常都直接稱呼她的名字,今天搬出她的職稱,肯定有事發生。
夏宛倩往辦公室裡的沙發一瞥,那裡果然坐了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來得還真快哩!她心中有數了。
「夏製作,我先幫你作個介紹。」顏裕文站在她與男人之間,「這是『蔚藍海』經紀公司的法律顧問余本中先生。」
「余先生您好。」夏宛倩伸手與余本中握了握。
顏裕文招呼二人坐下,秘書送上茶水後退了出去。
「夏製作,我就長話短說了。」顏裕文起頭,「最近你是不是在跑關彥穎的新聞?」
夏宛倩點點頭。
「我希望你立刻停止。」顏裕文道:「關於關先生的事情純梓是謠言,HBC新聞部一向秉持公正態度報導社會大眾關心的議題,尊重人權,講究事實,絕不捕風捉影,關先生的事,並非HBC新聞部關注的對象。」
顏裕文一席話,將HBC新聞部與這件事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夏宛倩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但不表示她就要照著做。
「副總,余先生。」夏宛倩申明自己立場:「這件事情我已善盡查證的責任,今天採訪關彥穎先生,正是為了平衡報導,但關先生不但拒絕受訪,還把我與攝影大哥趕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