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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剛剛的開顱手術,已經把腦部CT片子上病患右腦可見的血塊都取出來了,目前看起來沒有繼續出血的情形,接下來的三個星期是關鍵,需要密切觀察她的恢復狀況。」

  「醫師,那請問,我女兒醒來的機率大嗎?」不曉得該怎麼解讀醫生的話,耿母單刀直入地問。

  「抱歉,耿太太,這個問題我也無法肯定地回答你。」醫生無奈地看了他們一眼,似乎早已被問過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千百遍。「人腦是人身上最精密的器官,我們現在對它的瞭解還有限。我只能說,她直到手術前瞳孔都沒有放大,是非常值得慶幸的現象;我們已經盡力做了最佳的急救處置,接下來我們會密切觀察她意識恢復的狀況,希望一切能夠順利。」

  「醫師,謝謝你,辛苦了。」耿父向醫生鞠躬致意,握住妻子的手安撫輕拍。

  「不會。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醫生推了下銀邊眼鏡,微笑致意後便提步離去。

  耿家父母被護理人員帶著去補辦一些入院的手續,手術室前只留下耿霽陪著行李都還帶在身邊的唐宇星。

  「累了吧?」耿霽看向好友以及放在長椅旁的行李箱,他也真是折騰了一夜。

  「忍耐一下坐我的車吧,我先載你到飯店checkin,今天的行程不趕,早上梳洗休息一下,下午我們再去客戶那邊。」

  「好。」他這次沒拒絕好友的好意,實在是這二十四小時來他身心的疲倦已經累積到了一個極限。「你等我一下。」

  唐宇星向耿霽微一點頭,便向前追上已經走遠一段距離的那位執刀醫生。

  「醫師,麻煩請留步。」

  「還有什麼問題嗎?」

  「請問,還有沒有什麼是我們可以為她做的?」他不想只是聽天由命。

  看起來像是個癡情的男朋友呢。醫生微笑,一邊把雙手插進白袍的口袋內。

  「雖然不一定奏效,不過可以多跟她說說話,讓她多聽熟悉的人的聲音。」

  就只有這樣?唐宇星心下不禁有些失望。

  像是看穿了他的失落,醫生忽然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其實,我個人是相信醫學還存有很多無法解釋的領域。只要你不會燒了病房還是儀器,再怎麼奇怪的方法都可以試試看啊,只是不要說是我教的就好。」

  語畢,有著奇怪幽默感的醫師揮揮手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一整天,唐宇星的行程非常緊湊。

  早上耿霽先載他到本來就預訂入住的飯店checkin,他快速地沖了澡後,趁著精神還可以,把稍晚要去拜訪的客戶往來的e-mail記錄與相關技術文件快速瀏覽了一遍,然後倒上床補眠,直到中午耿霽提著便當來找他。

  兩人趁吃便當時討論客戶最近一直抱怨軟體開機畫面會死當的問題,下午一點出發去拜訪客戶,跟一群工程師一起盯著上千行可能有問題的程式碼一行一行偵錯,直到晚上七點半所有人都累得無心再戰,他和耿霽才暫時脫身,決定趁這個空檔趕去加護病房探望晴雪。

  加護病房一天有早午晚三次會客時間,每次都只有短短半小時,唐宇星這才發現自己其實也有不輸耿霽的賽車手潛質,居然讓他倆趕上了晚上探病時間的最後十分鐘。因為一次只容許兩人進入病房,便連忙跟已在裡面的耿家父母交換,穿上隔離衣、戴上口罩進去探視。

  十分鐘一下就過去了。他們出來後簡單地跟耿母聊了一下,才知道晴雪現在的麻藥還沒退,人還在昏睡狀態,無法重新評估昏迷指數,而且有點發燒和水腫,但醫生說這都是正常現象。

  總之,生命跡象穩定,其它的都還需要密切觀察。

  因為客戶的問題還沒解決,他就又開車載著耿霽回客戶公司繼續再戰,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所有人都不得不同意他們遇到的問題不是一個晚上能解決的,他跟耿霽才再度走出那棟好像會吸乾人精力的邪惡大樓。

  好累!他從沒感覺那麼累過。

  走進飯店浴室內的淋浴間,唐宇星扭開蓮蓬頭,讓熱水直衝上他肌理分明的頸背交界處,藉此舒緩一天的疲憊。

  在熱氣氤氳的小隔間裡,忙碌了一整天的思緒終於慢慢沉澱下來,唐宇星腦中不經意浮現晚上去加護病房探病的情景。

  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的小雪,因為手術的關係,一頭烏黑頭髮被剃光,頭部被白色紗布給包滿,又接了好幾條不同儀器延伸出來的管線,呼吸器跟鼻胃管佔據了她的口鼻,為她提供維持生命必須的氧氣與營養;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身上也接著一些管線,形形色色的儀器在她身後規律地運轉著,彷彿這樣才能使她嬌小的軀體繼續運作。

  麻藥未退的她只是一個勁地昏睡,水腫使她原本巴掌大的小臉變得有些豐腴,長而卷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圈弧形暗影,更襯出她臉色之蒼白,原本櫻紅的雙唇也黯得令人心驚,完全失了他記憶中的紅潤。

  他和耿霽試著和她說話,但說了幾句便覺得無法繼續下去;男人本來就是不善言辭的動物,尤其當對方無法回應時,自言自語就變成了一件艱鉅的任務。

  多希望能趕快再聽到她的聲音、看見她平安無恙的笑臉。

  可是,現在他連她會不會庭醒都無把握。

  他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像是終於到了臨界點,他猛地抬手掃下淋浴間角落架上的瓶瓶罐罐,將蓮蓬頭抓起,往牆面用力一摜,開始對著貼著瓷磚的牆壁奮力捶擊。

  碰、鏘、碰、鏘、碰、鏘……

  一拳又一拳,拳頭撞擊牆面的悶響,與感受到牆面衝擊而與之共振的浴室拉門發出的金屬相擊聲,迴盪在整間浴室中。

  然後,碰撞的聲響漸漸停了,只剩下淅瀝瀝的灑水聲。

  他抱著頭,頹然靠坐在淋浴間的一角,任水柱灑得他一頭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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