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凝他一會兒,她又光著腳丫爬回床上,很快便進入美美的夢鄉。
第二日,兩人起床梳洗,她仍是板著一張晚娘臉對他,看他小心翼翼地討好她,雖然心裡早就笑翻過去,但表面上仍是不理會他。
「不准再跟了。」她凶他,黏那麼緊幹嘛,不要上工嗎?不是說這幾日會很忙嗎?忙到她要去上茅房,他也要跟嗎?
他縮腳。
認為他已經接受她的警告,裴若衣滿意地回頭。
可她走一大步,他就走一小步,她跨兩步,他走一步就跟上了。
「不准跟啦,我要去茅房,你也要跟去?」
話剛說完,她的臉沒紅,他的那張黑黑大臉倒先紅了個遍,不光臉紅,連脖子、耳朵全都紅了。
他悶笑,可還擺著臭臉。
「你今天不是要上工嗎?幹嘛一直跟著我?」
「我……」
「不說就算了。」她作勢要走。
「今天下午要出發了。」他一口氣說完,然後緊張地看她的反應。
自從上次她生氣,她就一直對他愛理不理,也沒跟他說清楚,她到底要不要跟他走,到底要不要讓他守在她身邊,這麼多日的煎熬,到今天便要見分曉了,他心裡沒底,非常非常怕她會要他滾離她遠遠的。
磨磨蹭蹭這幾天,直到此時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時刻,他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緊張得不得了。
她……究竟會怎麼選擇?
沒想到她只是轉個身,很奇怪地瞅他一眼,「我知道啊,你不是前幾天才跟我說過嗎?我包袱早就收拾好了。就等著你說要啟程了。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便離開了。
開玩笑,她好歹一個大姑娘,真被這大男人跟去茅房站崗,她才要羞死了呢!
全佑福自從得到佳人的明確答案後,笑容就沒離開過那張黑黝黝的大臉。他飛奔出客棧,一口氣跑回駝隊下榻的地方,吆喝早已整裝待發的兄弟們好好飽餐一頓,順便吩咐客棧裡的夥計餵飽駱駝,準備充足的乾糧和水,以便路上吃用。
「大牛,你要去哪裡?不跟著一起吃點?」眼見大牛就要抬腳離開客棧,張大哥立刻拉開喉嚨留人。
上次大毛去大牛那邊鬧事,整個駝隊都知道了,大毛被修理得慘兮兮,直到前幾天才能下炕。
「領隊,大毛那混小子知道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他吧,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弄得彼此都不開心!」一旁也有人跳出來當和事佬。
「對對對,大家一起喝喝酒,喝過了,就是再大的怨仇也像放屁一樣,『噗』一聲化成風了!」
「哈哈哈哈……」幾十名漢子笑得是東倒西歪。
全佑福還笑得最大聲,他豪爽地拍拍胸脯,聲如洪鐘,「兄弟們的好意,我領了。大家都誤會了,我這個人沒那麼多心思,費事記什麼仇啊恨的。我對大毛兄弟也有不對,這就先喝一杯,算是賠罪。」
他從一位兄弟手中接過酒盅,豪邁地一飲而盡。
「快起來啊,大毛。」
在眾人的催促聲中,大毛端起被硬塞進手中的酒盅,不甘不願地起身,回敬了一杯。
但他沒說一句話,陰著臉立刻坐下。
全佑福不以為意,一笑了事。
「我現在真的有事要先離開,替掌櫃們辦置的貨還存在倉庫裡,還有最後幾筆帳要對一下,順便要把現銀都結清。兄弟們也都少喝些,免得路上鬧醉了麻煩!」
於是大家不再挽留,看著他走出客棧後,才回身繼續喝酒吃飯。
「哼,還不是要去安置那個天仙似的小娘子,冠冕堂皇的理由倒是一大堆。」
大毛恨恨滴咕,又恨又怕又嫉妒的視線投向全佑福離去的身影。他不甘心,平平都是一樣的出身,他甚至比那頭粗魯的蠻牛長得還稱頭,憑什麼他就能得到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駝隊在艱苦的環境中行進了月餘。
直到現在,仍有很多兄弟無法適應--滿是粗魯大漢的駝隊裡,竟會出現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幾十個漢子都有共同的心聲:有女人還真是他奶奶的麻煩極了!
沒女人多好啊,要出恭的時候,褲頭一解,就地解決,不會不好意思,頂多被兄弟嗆上兩句黃腔,什麼「小鳥這麼小一隻,還敢拿出來溜」、「大哥你該吃虎鞭狼鞭狗鞭嘍,就那麼幾滴黃湯,做你女人下半輩子要哭死嘍」之類的玩笑話,現下好了,一不小心給他忘記有女人在,褲頭這麼豪邁一扯--
「嗯哼。」
領隊低沉的示警聲馬上響起,震得人背脊發涼,只好匆匆的提著褲頭,夾著雙腳,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到處找地方尿尿。
這難度很大好不好?
千里黃沙一大片,連一根破籐爛草都沒有,要人到哪裡去找一大片遮羞的灌木叢?
憋得急了,可憐兮兮向領隊求饒,可一雙怒目瞪過來,嚇得大伙只能跟自個兒的小兄弟打商量,提著褲子,眼裡含著兩泡委屈的男兒淚,急驚風似的翻過一座小沙丘,在痛苦與歡樂的極限中解放。
裴若衣也是紅著一張臉蛋,幸好有厚厚的白紗遮著臉龐,她裝作不知道,坐在駱駝背上半瞇著眼睛裝睡。
全佑福滿意地轉回頭,小心翼翼偷瞄她一眼,見她半垂著眼睛,愛睡不睡的樣子,他忍不住低聲探問--
「是不是困了?」
這麼長時間了,她還是沒消氣,對他總是愛理不理,她接受他的照顧,不需他說,他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但一跟她說話,她就維持那種懶洋洋的神態不言不語,常常把他急得抓耳撓腮,她才大發慈悲似的回應他幾句。
他不只一次懷疑,她是不是故意耍著他玩,也不只一次回想當日,他究竟是做了什麼天大事,惹得她要這樣對他。
可任他想破了一顆大頭,也想不出來前因後果,索性由著她去耍小性子,反正他再笨也看得出來,她只是在懲罰他,故意讓他小心翼翼、七上八下地緊張她,並不會趕他滾離她身邊,更不會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