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了!不想了!揉著發疼的額際,她強壓下心裡的煩躁,將心思全放在賺錢繡荷包之上。
或許是上一回的荷包在名門千金間受到好評,這些日她又接到不少新的訂單。
一如往昔,荷包的指定花樣不難,但因為大戶人家給錢給得大方,只要滿意,價格往往比她定的價格多上幾倍。因此,她總會在素雅的荷包上添些創意,回報那些給錢大方的金主。
定了定神,在她準備拿起剪刀裁布時,眼角突然瞥到老爹打著呵欠,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她立即上前揪住他的衣角。
丁老頭懶懶睞了她一眼。「死丫頭!又拽著我做什麼?」
「既然您閒著發慌,不如來幫我裁布。」
第5章(2)
自從上一回被趕出「盡歡坊」後,他再也沒能踏進「盡歡坊」一步。
聽說是「盡歡坊」坊主下的命令,說什麼不能讓他進賭坊賭錢,為此他嘔得滿肚子火卻莫可奈何。
京城裡的其它賭坊,也礙於「盡歡坊」的勢力,誰也不敢得罪歡爺,所以也一併將丁老頭列為拒絕往來戶。
當她意外的知道余夙廷下的命令,心裡滿是感激。
老爹沒地方賭錢,留在家裡閒晃的時間跟著變多,她自然抓得準時機,讓老爹多少負點責任,分擔她的負擔。
「啐!又要剪布,老子不做。」
「不做也得做,除非你今天晚上不想吃飯。」她不理會老爹的抱怨,把剪刀塞進他的手裡。
「不孝女。」
「等交完荷包我可以分你十文錢。」
「一兩。」
「九文錢。」
越討價還價,拿到的銀子便少一點,丁老頭氣得直跳腳。
她不為所動,嘴角噙著一抹微笑,雙手利落在錦布上躍動,一針一針繡出圖樣,腦中想的是,當余夙廷回來,她一定要當面向他道謝。
不經意地,當她的思緒一轉到余夙廷身上,耳邊不由自主浮現他問她的話。
允或不允?
在繡花針上下穿透錦布的反覆動作下,她腦中傻氣的問著自己,允或不允?
她到底要不要接受他對她的喜愛呢?
若她點了頭,他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丁喜芸出神的想著,渾然不覺自己的心思滿滿都是他……
日落時分,位於泉州的海寧港因為用膳時分,少了白日的喧囂熱鬧,有著難得的寧靜。
揉著淡淡鹹味的強勁海風,將倒影在海上的落日餘暉,拂得波光粼粼。
漸濃暮色中,欲歸巢的海鳥啼聲伴隨著晚冬刺骨的勁風,讓那立在夕陽餘暉下的挺拔身形更顯孤冷、蕭瑟。
「爺,您要的馬已經備好了,確定今晚就啟程嗎?」凝著立在港口邊的背影,小廝張聲問。
「嗯,就今晚啟程。」
經營賭坊後,他總是會覷空來到泉州,在這有著海上貿易的商港,於每年初夏期間,常有萬艘大舶乘風而至,進行著交易買賣。
番舶、夷商帶來琳琅滿目的貨物,其中有不少新鮮的賭具。
往常他少說也會逗留個三五個月,這回因為丁喜芸,他一離開汴京沒多久,竟有種恨不得折回她身邊的衝動。
也不知是不是歸心似箭的感覺作祟,這幾日,他怪得很,滿腦子全是他的甜姑娘。
他想念她垂首做針線活的專注,心疼她纖弱的孤單身影,心裡反覆回味她偎在他懷中的感覺,她身上的香味、她的笑、說話的聲音……屬於她所有的所有。
他初次嘗到,思念一個人的磨人滋味。
在他飽受相思之苦時,小廝突如其來的問話,教他猛地回過神。
「歡爺是趕著回汴京選妻嗎?」
余夙廷挑起眉,狐疑的看著他。「選妻?你打哪聽來的消息。」
小廝赧然地撓了撓首,說得理所當然。「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嗎?聽說老爺子挺喜歡將軍府家的閨女,五日後就要……」覷著主子逐漸鐵青的臉,小廝的說話聲頓時變小了。「難道歡爺不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他竭力壓抑內心的怒氣,嘲諷地揚唇,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顯然,老爹很積極在實現對他說過的話。
他也聽說過,將軍府家的閨女容貌姣好,但凶悍、身手不凡,沒有一個男人會想娶這樣一個女子為妻。
「幫我換一匹快馬,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汴京!」迎向小廝忐忑的神情,余夙廷強抑著內心衝動沸騰的思緒,厲聲吩咐。
此時他很難繼續保持沉默,他得立刻回去,阻止老爹那過頭的兒媳婦夢!
感覺到主子身上散發的怒意,小廝不作二語,趕緊領命辦事去。
馬不停蹄的瘋狂趕了幾天路,待余夙廷回到汴京,已是五日後的黃昏。
策馬急馳過燈火輝煌的市街大道,馬蹄聲轉入東門寬道上的官宅府邸,余夙廷一瞧見自家府邸,立即翻身下馬。
當值僕役一瞧見少主子急驚風似地甩開韁繩,機伶地趕忙上前接住韁繩,牽住馬匹。
「老爺在哪?」
見少主向來溫和的臉龐怒氣騰騰,小廝小心翼翼回答。「老爺正在花園設宴待客。」
「什麼客人?」
「將軍大人。」
余夙廷眉一凜,刻不容緩的腳步踏著寒霜,疾步穿廊過院,往花園走去。
腳步未至,他耳底已落入老爹縱聲的笑嗓迴盪在四周,顯然園中酒宴氣氛熱絡歡暢。
聽那笑聲,余夙廷心裡的情緒益發激憤、難堪。
他從未想過,老爹為了管束他,居然會擅作主張到如此地步。
若他今日未能及時趕得回來,他的終身大事是否就此定下?
隨著他的身影出現在酒宴中時,笑聲戛然靜止。
乍見兒子一臉風塵僕僕,余鴻蔚愕然收住笑問:「你上哪去了?」
「我有喜歡的姑娘了。」顧不得在場宴請的有哪些人,他不拐彎抹角,坦然說出心中想法。
他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同時倒抽了口氣。
「你、你說什麼?」兒子這般刻意在大庭廣眾下宣佈,讓余鴻蔚丈一一金剛,完全摸不著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