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堯只當沒聽見,跟著董來福走了進去,眼前所見讓他的眉一皺,紅色磚牆全裸露了出來,傢俱全是殘破的,鼻中所聞儘是一股難聞的霉味,不禁在內心鄙夷地評論著:這是人住的地方嗎?他開口道:「房間在哪裡?」
跟在後頭的小福,手數度伸出又放下,就是不明白少爺為何不給她抱自個兒的娘親,少爺雖然是個男人,可是看起來並不強壯,好像是個文弱書生,跟那個可以殺豬的大漢差很多的,她真怕他會把娘給摔落下來,立刻指著廳堂側邊的門,「在裡面。」
沒有窗的內間,氣味更難聞了,他將早已難忍疲累病痛而睡著的董母放到床上。
整個過程,董小福都很仔細地盯著、看著,直到娘躺在了床上,蓋上了被,她才拍著胸口,呼出了好大一口氣,娘總算平安了。
韓文堯一回頭,見了這動作,哪會不明白董小福擔心的是什麼,他眉一挑,「你娘太瘦弱了。」疲弱到一點重量也沒有,所以她的擔心未免太多餘。
只聽懂了字面上意義的小福,馬上將那拍胸的手給收了回來,內疚地說:「我會努力工作賺錢,把娘給養胖的。」
他實在懷疑,依她目前的狀況,能辦得到才怪,韓文堯直接走到了房門外,回到剛剛經過的那個客堂。
董小禍不放心地再看了一眼娘親,將被角再往上拉高到脖子,然後才趕緊跟了出去,「少爺,您請坐,我倒懷水給您喝。」
看了那些破舊椅子一眼,韓文堯眉又一挑,「不用了,我要走了。」
剛要走,這時有個肥胖的婦人走了進來,穿的是一身誇張的貴氣,廉價的耳墜子,大顆低等珍珠在短肥的脖子上,一見著董小福,便不客氣地扯開那高大的嗓子:「董小福,不是大嬸我要說你,走來你這裡我可走得快要累死了!要不是念在你們一家很可憐,我也不會讓你一直欠著房租,好了,現在可以拿給我了吧。」肥肥的手伸了出去。
董小福感到很難以理解,「大嬸,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嗎?這個月的租金我已經付了啊,而且現在才月中,不是到月初才要付下一個月的嗎?而且我還沒領到薪餉,可不可以請您再等等?」
胖大嬸的眼睛一直盯著董母所躺的那個房間,臉上儘是嫌惡,「我不管,反正今天若是交不出錢來,就立刻給我搬出去。」
明明是有理的一方,可她的態度就是讓董小福處於弱勢的一方,「可是我們的房錢已付到月底了啊。」
胖大嬸懶得再多費唇舌了,眼睛還是盯著那房門口不放,鄙視地說:「你那個娘的身體是愈來愈弱了,吃了藥也不見好,聽說今天居然還給我昏倒了,你說這要叫我怎麼還敢租給你們這一家?要是萬一死在我這兒,你讓我這房子到底還要不要租給別人……走走走!你們現在立刻就給我走!」
董小福想不到聽到的理由會是這樣,她激動地道:「我娘今天看了那個最有名的劉大夫了,也領了最上等的藥,我娘會好的!我娘會活得很久、很久,我娘不會死!」
那副病癆子,天曉得喔。「總之,你娘會不會死、什麼時候死,這事我可不想賭。」接著就把一些銅錢給丟在桌上,「剩下的房租費還你,你現在就給我搬走,等一下新的租戶就要來了,到時候我用丟的也會把你們這一家給丟出去。」
已經租出去了?!為什麼要這樣?實在是沒法可想的董小福急得淚都快要掉下來了,臨時之間叫他們搬去哪裡?何況就這些銅錢也租不到房子的,娘還病著呢,無奈之下,雙膝一軟,便要跪下來相求。
認為今天已管得太多的韓文堯本不想再插手的,可一見董小福又要跪,他的心莫名地又被一扯,手一伸,就將董小福給拉了起來。
眼見那個胖大嬸理也不理睬她,就要走了,她急著哀叫著:「少爺……」別拉著她不放啊,然後呼喊道:「大嬸!別走啊!」那手一直往前伸啊伸的,冀望著胖大嬸再回頭。
真覺得董小福這種行為蠢得令人無法理解,都不讓住了,還求什麼求啊,不過是白費工夫罷了,拿起桌上的那幾個銅錢,叫著那窩在牆角玩手指的董來福,「來福,來。」
董來福特別記得這人是讓他坐車車的那個,不由得屁顛屁顛地奔了過來,「哥哥、哥哥。」
韓文堯把銅錢交到他的手上,故意把話說得大聲了點:「把這些錢拿去玩喔。」
董來福呆呆地點點頭,「好。」
胖大嬸剛跨過門檻的腳步一頓,哪有人把錢拿給呆子玩的?然後便不管地走了出去,根本不想理那說話的到底是什麼人。
董小福望著那銅錢在弟弟手上拋上又拋下,還真怕會一個不小心給滾到找不到的角落去,那可是錢哪……
韓文堯不在乎地走進了內房,也拖著董小福進去,重新把熟睡中的董母給抱了出來,說道:「這裡的東西都不用收了,跟我走。」
還想再向胖大嬸求情的董小福無奈之下只能跟了進去,見韓文堯又把娘親給抱起來,好怕娘會掉下來的她,伸出了手虛扶著,不明所以地問:「走?走去哪裡?」除了這裡,她哪有其它的地方可去。
手上抱著個人,韓文堯根本不擔心董小福不跟著他走;而且董小福一走,董來福也一定會跟著的。
此刻外頭正有一家等著搬進來的人。
韓文堯惡意地笑了,從胖大嬸進來,他就已看到那戶人家了,於是故意朝跟在後頭的董小福說:「這裡潮濕得到處都長霉,如果這房子不重新翻修,再如何健康的人住進來都會生病的,尤其是小孩子,不如趁早搬走,免得花了租金,又要找大夫,划不來的,走吧,小福,為了你娘,可得趕快換個地方才是。」
那一家子看到韓文堯手上抱著的病婦,臉色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