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告訴自己:五年,只要熬過這五年,她就可以永遠地脫離這一切。所以,她選擇了順服。
於是,她被移進一座豪宅,所用的一切、吃的一切,都是她一輩子也想像不到的奢華。她就像個小公主似的,生活在那夢一般的城堡裡。
可惜,那並不是夢。
五年的時間,不短也不長,但對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來說,恐怕已經是她人生的全部了。程弘義待她很好,供她吃穿、供她唸書,甚至為她請來家庭老師,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但每天,她仍在期盼著這天的到來,就像囚犯在等待刑期期滿一樣。
你以為富裕的日子很快活嗎?當然,如果不須付出代價的話。
五年以來,她無時無刻不感到在出賣自己——包括身體和靈魂。
隨著越漸模糊壟意識,她反倒覺得釋然。或許就這樣死去是上天對她最好的安排了吧。對這個世界,她沒有任何眷戀,因為沒有值得眷戀的地方。只不過,她沒想到在開始能過真正屬於自己的日子前,就得先體驗死亡了。
也好,就這樣吧。
她放棄了掙扎,其實也早就無力掙扎,無力地承受上天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
如果這真是她該受的,就讓它到此為止吧。她閉上了眼。
猛然一陣撞擊,強將壓制在她身上的人體驅離,一聲男性的哀嚎隨之響起。
恍惚中,她睜開眼,努力想明白眼前的情況,卻看不真切。隱約中只見兩個男子互相鬥毆,其中一人明顯地佔了上風。
「滾!」一個年輕的男聲吼著。
「好……打得好……」程弘義拭迢唇角的血,滿眼怨憤地道:「原來——原來是養了小白臉……柳望月,你行——平日裝得一副純潔聖女的模樣,原來早就背著我在外面養男人!你這個婊子!果然母親是什麼樣,女兒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望月想反駁,卻使不上力。
「小鬼!別以為你真得了塊寶,」程弘義指著眼前的男子惡毒地道:「這女人不過是我穿過的破鞋罷了,她身上穿的、用的,哪樣不是我一手包辦,竟然還背著我找男人!這種賤女人,你要不嫌髒,就自己留著吧!」
回答他的,是另一個重重的一拳。「人渣!給我滾!」
「你——你們這對狗男女!我會要你們對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後悔一輩子!」自知不敵,程弘義撂下話便拖著踉蹌的步子一拐一拐地離開。
他會報復的。以他的財力、他的勢力,絕對足以將這兩個膽敢背叛他的人徹底毀滅。等著吧,該死的男女!
「你……是誰?」漸漸恢復了神智,望月打起精神想知道這位救她的人是誰,她支起身子,試圖看清黑暗中那精瘦的男子,但因背光的關係,隱約僅能望見對方的輪廓。
一個很年輕的男子。
怕是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吧。她晃了晃腦袋,試著讓腦子清醒些。這一晃,倒讓她對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了些。
這人臉上的線條相當剛硬,眼底閃著特殊的神采,像是對世界充滿希望,也同時帶著絕望。冷然不羈這四字在他臉上表露無疑。突然,一抹熟悉的感覺在她心中泛開。
「你沒事吧?」他拉起她,冷冷的聲音有著淡淡的關切。
她攀住他的臂膀,手下傳來的堅實觸感,令她直覺地知道這人所過的日子必是極其自律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一般就算是勤於鍛煉的男子也絕難有這樣的結實的臂膀,更別提那股一接近他就能明顯感受到的爆發力和危險性。
「謝謝你救了我。」她在他的攙扶下起身。才站直身子,就迎上他那對深沉的眸子,在那年輕的臉上,的確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沉穩和滄桑。
在那樣的眼眸中,她好似看到了自己。
「舉手之勞。」他面無表情地答,眼光卻巡過她全身,似乎在確定她安然無恙之後道:「我先走了。」不待她回應,旋即轉過身子往長街的另一端離去。
「唉,等等!」基於一種無法解釋的感覺,她焦急地喚住了他。
他停下步子半旋過身。「有事?」語氣仍是冷冷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一副不想和她有任何牽扯的模樣。
他並不想干涉別人的事,尤其是好看的女人。
平常,他是不會管這種事的。一個連下一餐都無以為繼的人,哪還有餘力和別人有什麼牽連。更何況從方纔的一場鬧劇來看,這女人的背景絕不單純。光是碰上女人就已經夠麻煩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更讓人頭大。
媽的!他暗罵自己。今天大概是哪根筋不對了,要不就是他那無聊的正義感又出現了。總之,他就是出手幫了她。現在,麻煩來了!
見他皺起了眉頭,她也跟著糾起了眉心。「別誤會,我只是想……」
「呃?」
「我只是想知道你貴姓大名、家住何處,改日好登門道謝。或是……你有什麼需要,只要我做得到的……」
哈!「不必了!」他一揮手,挪動腳步就要離開。動作之迅速,活像是在躲開什麼纏人的怪物似的。
這樣的態度卻引發了她的不滿。她不過是想道謝罷了,他憑什麼這麼對她!「你——站住!」她大吼。
他停了下來。
「我都說不用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乾脆,他整個轉過身來面對她,雙手環胸,臉上的表情還帶著幾分不耐。
事實上,他已經有兩餐沒吃了。對他這樣年齡的男人來說,少吃個半碗飯都足以鬧出人命,更何況剛才為了救她還耗費了大半力氣,這下餓得可凶了。現在的他最想的就是找個清靜的地方躺下來休息養生一番,要不到處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安撫一下他飽受折磨的胃。偏偏,這女人老要阻礙他,讓他非常地不滿。
「我……我只是想要答謝你,而你的態度卻讓我覺得自己是個麻瘋病人,請問,我長得有這麼可怕嗎?」她忿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