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了。
「紀總難道沒有好好地向你母親解釋嗎?」蘇曼曼問著,但不知為何,她仍是想笑,一點都無法同情他。
「我自然是解釋過,雖然她願意相信我,可看著好友兒子轉變了性向,她認為防範未然是有必要的,所以今天才會在這裡遇見妳。」話尾一落,紀博堯笑著雙手一攤,那模樣像是有些無奈,卻又不真是那麼無奈。
這一回,換蘇曼曼忍不住低笑出聲,還防範未然呢,太有趣了。
紀博堯輕揚著嘴角,就這麼凝望著蘇曼曼。
看著她的笑容,那眸底水光流轉,清麗之中卻添一股動人嬌媚氣息,這樣的她,美麗得教人瞬間移不開眼。
心口裡有著什麼正牽動著,紀博堯目前尚未能釐清,但他唯一能夠完全確定一點,那就是他真的喜歡眼前的人兒。
好半晌,蘇曼曼後知後覺的發現紀博堯一直揚著唇角望著她直看,她這才略顯尷尬地收起笑意。
「咳,咳,今天遇見又是一回的巧合,紀總約會的對象還在等著呢。」蘇曼曼乾咳兩聲,再次伸手指著後方,順道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他是怎麼回事?又說了讓她很難不想歪的話,搞得好像今天他的約會對象是她一樣。
紀博堯伸出食指輕敲了桌面兩下,讓她不得不將注意力再轉回他身上。
「妳覺得我這次的相親約會能成功嗎?」
「這個問題該是問紀總你自己吧。」問她做什麼?他究竟在想什麼呢?
「我的答案是不會。」紀博堯發現她總是將「紀總」兩個字掛在嘴上稱呼他,雖說乍聽之下,是她禮貌的稱呼動作,但現在他已能肯定這並不是唯一的原因。
她這是故意在阻擋彼此間的距離。
「咦?」都還沒正式約會,就將人判出局,他這又是哪招?
「她不是我的菜。」
「那誰……」才是你的菜……
蘇曼曼發現自己差一點就把問題給問出口了,所幸她及時住了嘴。
她管他喜歡什麼菜色做什麼,她只管他最好快快離座,省得待會兒好友出現看見了他,她又得費唇舌解釋一番了。
「不過呢,既然是約會,遲到總比不到好。」話說到此,紀博堯從座位上起身。
是啊,再怎麼失禮,總也要有個限度。
紀博堯邁開腳步,蘇曼曼以為他會就這麼直直地走向周佳茜那桌的位置去,但他卻只跨出了一大步,便在她身旁停了下來。
「日後我們公司若有任何活動,在發邀請函的時候,我會特別註明請金總務必帶妳一塊出席參加。」
聞言,蘇曼曼先是發愣,三秒鐘後才憶起他倆先前說過的對話。
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明白了」……
「紀總別麻煩了,我習實也喜歡待在辦公室裡頭。」她是說真的,絕不是客套話,千萬別懷疑她呀!
「嗯。」紀博堯輕應了一聲。
但她不明白他應這一聲又是表示什麼意思,是不為難她呢?還是其他?
她正想再開口強調說明,卻又聽見了他的聲音。
「上回忘了跟妳說,妳有一頭很漂亮的頭髮。」他緩緩地再度邁開步伐。
「妳今天頭髮很漂亮,我很喜歡。」
※※※※
那天,她只有頭髮漂亮?
接連著兩天的時間,蘇曼曼全被同一個問題給困住了,她不斷地要自己別去在意,卻是如何也做不到。
相同的問句總是在大腦忙碌或不忙碌時,無預警地蹦出來,總殺她個措手不及,害得她每每在工作之間莫名走神,幾回甚至還被上司給抓個正著,好比如現在。
「曼曼,妳不專心了,剛才我說的話,妳有聽進去嗎?」金德烈側著臉,一臉思忖地看著站在辦公桌右側的蘇曼曼。
年近六十歲的他,歲月無情地在他臉上刻劃出痕跡,當他面無表情,不牽動任何面部線條,那面容嚴肅得近乎苛刻,這就是他在公司裡經常顯露的面貌,與在外頭那總是帶著笑顏與他人交際的模樣完全大相逕庭。
但生人勿近不過是他的表象,真實的他並不是個待人苛刻嚴峻的人,只要真正的瞭解他,便會發現他是個心地十分柔軟的長者,而這一點,蘇曼曼要比誰都明白。
「有,您要我去敲定下星期與星亞副總的約會時間。」
「然後呢?」
「然後……」完了,她剛才走神了,根本沒聽見「然後。」
「唉……」金德烈歎了口氣,臉部原是緊繃的線條也隨著呼出口的氣而柔軟。
其實並沒有然後了,他只不過是在確認她的注意力不集中的事實罷了。
「對不起。」蘇曼曼低頭認錯,因為她確實在不該分心的時刻分,了。
唉,都怪紀博堯,染事告訴她那些個人私事做什麼?她管他為何得與人相親約會,管他喜歡哪道「菜」,管他喜不喜歡她的頭髮……
她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去想了啦!
「曼曼,沒有然後了,先把公事放下吧。」金德烈柔聲地說。
「嗯。」蘇曼曼淡應著,明白他現在不打算用上司的身份與她對話,接下來是以親人的身份與她交談。
「心裡事的話,可以跟舅舅說,妳知道的,我永遠都會站在妳身旁陪著妳的。」金德烈很是喜歡,卻也很是心疼他這名外甥女,喜愛她打小便乖巧懂事的好個性;心疼她年紀輕輕便失去雙親在身旁陪伴的事貫。
四年前一場航空意外,讓他失去了至愛的妹妹與妹婿,而身為獨生女的曼曼失去了最疼愛她的雙親,他們一同度過了那教人悲慟,且難以接受的崩潰時刻,這些年,他盡心地照顧著她,雖是她的舅父,但從那一刻開始,他也擔起了身兼雙親的角色。
「我知道。」她點了點頭,露出了極少在公司裡會顯露出的親暱笑容。
「那麼妳願意說說,什麼事情讓妳分神嗎?」雖然無法說他百分之百的瞭解這孩子,但身為她最能信任的長輩,他對她的瞭解,也是很有一定程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