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她,不由自主地點頭。「如湄……」
「看見……我們的孩子了嗎?」如湄問,眼底有著一抹屬於母親的溫柔。「像你,對不對?」
他點點頭,望見她臉上仍然蒼白的神色,不禁皺起了眉頭。「如湄,你太累了,先歇一會兒好嗎?」他擔心她的體力不勝負荷。
「不!我一點都不累。」她笑著搖頭。「浩天,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快樂過!你就讓我多說一下話吧。我好開心、好興奮呢。」
聽見她的話,他才笑了。「好吧,就只許你說一點點,待會兒大夫來了,你就得休息知道嗎?」
「嗯。」她乖順地點頭。「可是浩天,我覺得我不用看大夫了呢。」
「你說這什麼傻話!」他輕拂著她柔細的髮絲笑道。
「我就是傻才會嫁給你啊。」她輕笑出聲。「浩天——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他挑起一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其實早就不恨雲姊姊了。」她垂下眼睫,悠悠地道。
「如湄你——」她按住了他的唇。「你先別急,聽我說好嗎?」
他點了點頭,握住了她的手心輕吻著。
她嬌羞地縮回了手繼續道:「當然,這並不表示我願意和雲姊姊共侍一夫,只是我明白,若不是雲姊姊的成全,我今天不會在這裡。有時我會想,如果沒有我,你和雲姊姊可以是世上最好的一對夫妻,只是浩天——我太愛你了,就像雲姊姊一樣,我不能和她一起享有一個丈夫。」她停下喘了口氣道:「浩天,你說我這樣善妒,是不是不算個好妻子呢?」她有些擔憂地問。
「傻如湄!你當然是我的好妻子。」他笑著吻了她的頰。
聽見他的回答,她心滿意足地笑了。「浩天,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想說的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會希望那時陪在你身邊的人是雲姊姊,因為,她會像我一樣那麼愛你——」
「如湄,不許你胡思亂想。我還要你替我照顧那個折磨他娘的臭小子呢。」他將被褥拉高替她蓋好。「你先歇一會兒,我去抱那小子進來。」
「好,但你要快些回來陪我好嗎?」她充滿期待地問。
「當然。」他笑,轉身走出了房外。
望著他英挺的背影,她笑了,笑得好甜、好美。
這一刻,真是她最幸福的時刻了。
僅僅一盞茶的時間,孟浩天帶著他和如湄的兒子回來。一進門卻看見她早睡得香甜,於是不忍叫醒她,只是輕輕地走近,將孩子放在她身側,享受母愛的溫暖。
突然,孩子莫名地啼哭了起來。他立即抱起他安撫著,深怕吵醒了如湄;然而就在同時,他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如湄她——
他放下了孩子,顫抖著手碰觸她的頰,是冰涼的,卻還有著微溫。他的表情在瞬間變得蒼白,手移到了她的鼻下——
「如湄——」一聲淒厲的呼喊自房中傳出。
他的世界完全地崩毀了。
???
孟浩天生命中的兩個女人都離開了他。一個生離、一個死別。
沒有人能瞭解孟浩天此刻的心境,除了他自己。
曾經,他想過要就此永久地放逐自己,逃到一個沒有人知道他的地方,了此殘生。
「爹——我要放風箏,帶我去放風箏嘛!」一個童稚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就是這樣的聲音讓他堅持到現在。
如湄是在睡夢中帶著微笑逝去的。
當知道的那一剎那,他痛不欲生。幾乎想隨著她死去,卻仍是孩子的哭聲喚醒了他,讓他知道自己還有未了的責任。
「爹——好不好嘛——」童語不斷地催促著。
孟浩天笑了笑,撫著孩童的頭道:「好吧,去拿你的風箏,爹帶你去放風箏。」
「哇!爹最好了。」小孩童蹦蹦跳跳地跳出了房門取風箏。
風箏。
這讓他想起雲兒,想起那個一切都仍平靜的日子。他一直以為,一生中只會愛著一個女人,然而他卻又不幸地多愛了一個。這是一切幸福的開端,也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即使在他最愛的兩個女人都離開他的時候,他仍然同時深愛著這兩個女人。
是他負了她們,但他心不由己。她們都說原諒他,但他卻始終無法原諒自己。有時夜裡驚醒,他會以為這一切都是夢。
如果生命可以重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仍會愛上這兩個愛他的女人,但他可以確切地知道,這一生,他不會有其他的女人。
「爹!我把風箏拿來了。」蹦跳著進來的,是他和如湄的兒子。
他接過風箏,一把將兒子舉上臂膀。「坐好,我們要走了。」
???
為什麼會上北方來?孟浩天自己也不清楚。
他從未想過要打擾雲兒的生活,也不願再替她製造困擾,所以自離開慕容家的那天起,他就從未再涉足北方,也未再有雲兒的消息。
然而多年之後,他還是來了。只是想看看這片孕育出「北地芙蓉」的土地,如今是什麼樣的一番景象。但既然來了,他卻又忍不住想見到雲兒。想知道她過得還好嗎?幸福嗎?是不是曾經——想起他。
他在慕容府前躊躇徘徊。一個被稱作「南方霸主」的男人,在面對自己深愛過的女人時,仍是猶豫。
「喂!你為什麼趴在那裡不出聲啊?」兒子的聲音吸引了孟浩天的視線。
「我才不叫喂呢!而且我不是趴在這裡,我是在跟我娘玩躲貓貓。」一個窩在門前石獅腳底的小女孩細著聲音回答。「你小聲一點啦,不然我娘一下就會發現我了。」那女孩低聲斥責著。
「躲貓貓?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嗎?」
「你?不行!娘說不可以跟不認識的人說話,你去跟你娘玩好了。」說完,又專心地趴回地上。
「娘……」孩子的臉上一片茫然。「可是我沒有娘。」小男孩回頭問。「爹!你可以叫娘來跟我玩躲貓貓嗎?」
孟浩天一震,緩緩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