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落到電視機旁的一張母女合照,尹天御咬著牙,臉上籠罩了一膽寒霜。
唐芷芙柔漾眼眸滲上晶透水光,不敢相信她印象中的美滿家庭會有這樣的劇變,怪不得他時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難怪那次她說想念他父母時,他的表現會點奇怪。
出生在人人稱羨的家庭中,過著優質滿分的生活,應該比她還更無憂無慮的他這一路走來有多辛苦?修芷芙感同身受的揪著胸口,難忍那一陣陣的心疼。
她知道世上變化無常,人生的悲歡她也有不少體驗,可是像尹天御這樣優秀的好人不該承受太多不偷快,沒有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不適合與任何悲慘不順遂擺在一起。
她輕掙脫出他懷抱,半跪上沙發反擁住他,讓他的頭深埋在她頸窩,此舉讓尹天御渾身一僵。
「你現在想再次體驗被吸血的感覺會不會太突然?」他故意揶揄,借此靜待胸口那股震盪平緩。
「才不是哩。」她柔柔的嗓音明顯壓抑哽咽。
他沉默了一會,肌肉仍在繃緊,「你在同情我還是可憐我?」
「以前到現在你對我好是因為同情我從小沒爸爸,還是可憐我和我媽一起在你家當傭人?」她的小手將他抱得更緊。
「都不是。」她難得理直氣壯得很有道理,尹天御不覺放鬆了神經,自然又被她勾起了嘴角。
他抱起她跨坐在他腿上,將下巴抵在她肩窩,深深閉上眼避免看見電視機旁會破壞此刻寧靜的物件。
修芷芙體貼的用力挺直身體,以免他高壯的身體彎得太酸,雖然她胸部會因而向前挺,這跨坐的姿勢也有點害羞,但她現在是在安慰他,她怎麼可以有不當的念頭?
尹天御相信她的安慰很無邪,可是她自作聰明的體貼暖了他的心卻也燃了他的邪念,何況她還……
他的手隔著她的T恤在她背脊上徘徊滑動,「你怎麼沒穿內衣?」
經他一提,修芷芙才想起她洗完澡後沒打算出門,便貪圖輕鬆省略了內衣。
她一邊又急又羞的縮起身體,一邊倉皇的推開他,「我不知道你會來,所以我……」
「你知道我會來才要特地穿內衣是什麼邏輯?」他故意在她的話裡染上一層色彩看,鐵臂牢牢桎梏著她不讓她逃跑。
「不是啦,我是說……」
「沒關係,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來了,然後你沒穿內衣對我投懷送抱。」他貌似盛情難卻的樣子,一隻大掌從她後背轉往前方。
修芷芙傻了,他的話乍聽之下好像沒錯,可是好像哪裡不太對。
……
「少爺……」她睜著迷濛大眼的樣子很無助可憐,乞求他可以放她一馬。
「叫我天御。」
「天御。」她乖乖的喊。
「說你愛我。」
「我……愛你。」她羞得別過頭去。
「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他不是那麼好打發的男人。
修芷芙鼓起勇氣與他對視,「我愛你。」她一向聽他的話,以前是,現在是,永遠都是,因為他是她的少爺,更因為他是她愛的尹天御。
「讓我看。」他重複簡單明白的命令。
「你可惡。」想不到他還是沒放棄,甚至打算拐她,修芷芙氣得罵他,可惜在尹天御面前當慣了服服貼貼的料,如此春色旖旎的現在,她更生不出多大的氣,一聲埋怨嬌嗔酥麻膩人。
「你還不曉得我有多可惡。」尹天御臉色頓時冷然幾分,襯得眸中火焰更囂張幾成。
……
「我真的忘不了也受不了!」
「碧玫,你別這樣,我向你道過歉也發誓不會再犯了。」
「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只要一閉上眼,腦袋就會浮現你和呂翠芳赤身裸體躺在床上的畫面。」
「你先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你說你是不是還和那女人藕斷絲連?」
「你明知道不可能,我已經知道我錯了,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
「對,沒錯,我們一直很幸福,你不可能背叛我,都是呂翠芳的錯,是她不對不該勾引你,她離開就沒事了,她離開就沒事了。」
「碧玫你……唉,算了,沒事了,的確沒事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做對不起你的事了,你先乖乖吃藥睡覺。」
類似的爭吵對話從尹天御高二那年開始就沒停過,他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修芷芙母女突然離開尹家的真相。
從小的家庭教育告訴他施恩莫望報,他也一直認為多照顧修芷芙母女是他們家能力範圍內的事,而且他是真心喜歡修芷芙母女,卻沒想到他口口聲聲喚的芳姨竟然會恩將仇報,爬上他父親的床,把她當姊妹般照顧的顏碧玫被折磨得精神崩潰。
父親是他的偶像,他從小就立志長大要和爸爸一樣能在事業上稱霸一方,又能帶給家人溫暖依靠,他賢良溫婉的母親也是,她從來都是崇拜著丈夫,以童話般幸福的家庭為傲。
不能怪他母親不夠勇敢堅強,她本來就是家人呵護備至的掌上明珠,嫁人以後也過著無虞的生活,半生平穩順遂,一遇上撕心裂肺的背叛傷害,她怎麼可能承受得住,所以他氣他父親沒有把持自己,更恨呂翠芳厚顏無恥、欺人太甚。
當母親的精神狀態每況愈下,父親也鬱鬱寡歡後來因病而逝,這段日子尹天御沒有一天好受,後來忙著接班,忙著作出成績,讓那些等著看繼承家業的富二代垮台笑話的媒體和同行閉嘴,他從小養成的坦率樂觀慢慢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冰心氣冷、防備深沉。
是誰瓦解他家幸福?是誰逼他學會冷漠和城府?就是此刻躺在他身邊這個女人的母親。
黑色的天空慢慢褪色,淡淡的灰漸漸透亮,一絲曙光透進窗簾,尹天御的心卻還落在無際無邊的黑暗中找不到出口。
他愛上修芷芙等於在他母親傷口上再灑一把鹽,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那他能殘忍的把修芷芙當成報復呂翠芳的工具?這是卑鄙無恥的手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