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個字魘刃還來不及說出口,艷紅的劍身立刻自他臉上擦過。
魘刃見終於激起月魄的殺念,戰意攀至頂,他將臉上的血抹左黑刀之上,剎時幽黑的淡影飛竄在劍身上。
赤與墨的交會,擊出刺耳的聲響,銳利的幽影、冰凜的螢光似是都要將對方吞滅——就在此時,月魄察覺附近有強大的妖魔靠近,一個疏忽,黑刀硬生生斬斷他的左臂,眼見黑刀還要取下他性命之時,他的右手及時擋住。
「少了左手,你以為右手還能擋我幾時?」
月魄不語,臉上沒有半點情緒。
倏忽之際,他的右手見血,頓時化為螢光之劍,沒入了魘刃的身體。
魘刃驚覺之時已經慢了一步,退不得,口吐鮮血。
黑刀來不及護主,落了地面消失。
「你……現在還認為我無用嗎?」
月魄淡淡詢問,可惜魘刃已經無法回答,瞬間化為灰燼。
察覺妖魔之氣逼近,他立刻收劍,拾起地上的左臂,飛身至青碧面前抱住昏厥的春萼,轉瞬消失。
青碧也不停留,立刻追上。
第7章(1)
夜風颯颯而吹,木柴因火焰啪啦作響。
月魄讓春萼躺在自己身旁,再三確定她沒事之後才終於鬆口氣。
「你放心吧,我只是打昏她,不是打死她,力道拿捏得很好。」
月魄果然不同凡響,對上魘刃那樣的強敵竟然還能分神要他打暈春萼,幸好他們不是敵人,要不然有幾條命都不夠他砍。
「多謝。」若沒有協助,只怕又要讓春萼看見一次血腥。
青碧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聽見月魄的道謝。「沒想到你為了謄萼真的改變許多,這朵小花仙究竟是哪裡讓你這般癡迷?」
月魄看了熟睡的春萼一眼,不語微笑,逕自接上自己的左臂。
「為了她去天罪崖值得嗎?」
「我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自己。」能夠見春萼一面是天界給她的恩惠。
「這樣值得嗎?明明以你的能力能夠縱橫三界也無人能阻撓,為何你偏偏要去天罪崖?」本以為月魄挺聰明的,沒想到放著外頭的美好不待,偏偏要去受罪,真是愚蠢至極。
「那是我該走的路。」他不會後悔。
「那她該怎麼辦?你要她等你,不覺得太殘忍?」一個愚蠢、一個傻氣,剛好一對。
「她最終會忘了我。」
他沒看錯吧?
月魄的眼神竟然透著幾許溫柔,他聽聞過其他妖魔對月魄的形容,殘忍無情,只遵從魔主的命令絕不違背,那樣的魔如今卻顯露一絲柔情,他這才確認他對春萼的感情是認真的,也不知該不該祝福他們,畢竟等在前方的是一條荊棘路,絕不好走。
「不如你帶著她走吧,我幫你們找個地方讓你們躲藏,你身上的魔氣已經被手銬腳銬封鎖,只要再把春萼的仙氣隱藏,你們便不會被找到。」看在他們這般癡情的份上,他能幫一點小忙。
「如此一來,她將永遠都無法回天界。」
「這是必然的,因為她沒有帶你前往天罪崖便是背叛了天界。」
「不……我已經決定等她醒來立刻前往天罪崖。」走了一個魘刃,誰知下一個又會是誰,他不願用春萼的性命來換取相處的時間,他寧可她平安無事。
「分開也無所謂?」
「我只是想再見她一面……沒有我,她才能平安,更何況她還有她的蓮王大人以及她的朋友……」即使未曾見過春萼常掛在嘴上的蓮王大人以及其他花仙,他也能感受春萼對天界的一切有多想念;每至六月,她便會找尋蓮花的蹤跡,這一切他全看在眼底,她的落寞都寫在臉上了。「我和她注定走上不同的路,等我離開之後,她會忘了我的。」
仙與魔,短暫的交會已是幸運,儘管短暫,也是他此生最美的記憶。
「唔!」他的左手再次劇烈疼痛,他握拳咬緊牙關。
春萼忽然坐起,不發一語立刻握住他的左手,她神色平靜,想必適才已聽了他們的對話。青碧本以為跟在他們身後可以獲得樂趣,沒想到這會兒竟弄得他的心情份外沉重,真是始料未及。
「我去附近散心。」扔下這句話,青碧化作青煙消逝。
月魄不知春萼聽了多少,不敢開口問,默默無語。
春萼則是低著頭,專心幫他減輕痛楚。
夜,無聲;風,無語。
黑雲之後的冰月灑了一地淡淡的暈黃,稍微柔了此夜的冷肅。
兩人的呼吸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特別清晰,慢慢地,呼吸聲相疊了,月魄的痛也梢稍降低,不知何故,他忽然想起百年前兩人首次會面的那日情景。
「……自我們相識開始,我好像總是在替你療傷,每次看你受傷,我都好難受,因為我無法替你分擔傷痛,只能看你放不下我,又在我面前強顏歡笑;明明很痛,偏偏還要忍住不能被我察覺……月魄,我曉得自己最終必定會成為你的包袱,只要你開口,我就會走,可是我根本不希望你叫我走,因為我捨不得你,我想一直一直陪著你,陪你看你最愛的落日、聽你最愛的河流聲、過你最希冀的平凡日子,可是、可是……」說到此處,她再也說不下去,滿腔的難受無處可說。
他們都清楚這些小小的心願很難達成。
她是仙、他是魔,最初便已注定殊途。
交集,僅有一瞬,之後便是各自走上不同的路。
「春萼,閉上眼。」
春萼乖乖閉上眼睛。
她感覺月魄抱住自己後腳底立刻騰空,她雙手環抱他,完全信任他,不知過了多久,腳終於落了地,還看不見眼前有什麼,已經先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
「睜開眼睛。」
月魄話語方落,春萼睜開眼,震驚地倒抽了口氣。
眼前的美景,她想她永遠都忘不了——一池青色蓮花映在眼前,讓她感動不已。
「這些蓮花……是?」
「春萼,我曉得青蓮是你的本命,所以在此地栽種一池青蓮,育空你便能過來替我照顧這些蓮花,相信我,五百年……一眨眼很快就會過去。」他伸手環住她的腰,汲取她身上的清香撫慰身體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