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是個旁觀者。
旁觀者。
趙浩廷不自覺地握緊方向盤。
而且,楊煥清徹底佔據了巧巧的下班時間,他們會去看電影、吃飯、欣賞夜景,而他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因為巧巧不會隱瞞,剛開始是打電話和他說,到後來變成簡訊,內容永遠都是:「和煥清有約,再聯絡。」
新一季的CSI,巧巧沒看幾集,他獨自看,只感覺自己像個沒人陪伴的孤單老人。
他想到早上奶奶說的話,長輩想念她,那她會不會想念家裡那些疼她寵她的老人家呢?
「趙律師早!」
一進辦公室,秘書和見習生全部湧過來報告今天的行程,不外是各個案件的討論會議、和當事人約見面談,唯一讓他心裡泛起漣漪的,只有和地檢署有關的事。
雖然巧巧桌上那束玫瑰花真的很礙眼,但至少兩人能碰上面、聊個幾句,確認彼此的感情是不是還存在……他覺得自己有些刻薄,不過實在忍不住。
他來到地檢署,巧巧穿著法袍,正要去開庭。
「我發現我們好像斷了聯絡?」
有耳朵的人都聽得出趙浩廷的語氣絕對不帶善意。
巧巧臉上泛著疲憊,嘴角揚起的笑容也顯得虛弱。
趙浩廷忍不住放柔了語氣。「你不舒服?」
她的心累了,再也不想做多餘的掩飾。「沒有,只是累了。」
這是心裡受傷的她最大的努力了,至少她還能平靜地看著他,平靜地和他說話。畢竟每次看到他,等於是再提醒自己心裡的痛……
只是巧巧模稜兩可又敷衍的答案諒趙浩廷心裡升一把無名火。
想想之前,他們熬夜看DVD也沒見她這麼沒精神過,就算真的累,也會拉著他嚷嚷著讓他知道,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只用短短幾個字回應他……
「如果真的累了,就告訴楊煥清你要休息,難道你連開口拒絕和男朋友約會都不敢嗎?」
巧巧一愣,白皙的臉龐好像更加蒼白。
但她抬高下顎,冷靜地回應。「請問我有告訴過你煥清是我男朋友嗎?事實是你希望他是我男朋友吧!」
她的回應讓趙浩廷的火氣整個往門竄。
「你們每天約會,不是男女朋友是什麼?」
巧巧沒看他,只是諷刺地笑。「那我們呢?以前我們天天膩在一起,為什麼就不是男女朋友?」
她低著頭,拿了開庭的文件轉身就走。
趙浩廷像被晴天一道雷打到似的,一動也不動。
玫瑰花礙他的眼,家裡的低氣壓讓他無力,他和巧巧漸行漸遠,惹得他更心煩,所以他像活動的暴龍真想找人打架,所以他不公平地諷刺巧巧:「我發現我們好像斷了聯絡?」
這不是問候,倒像是宣戰。
望著巧巧消失的方向,趙浩廷心裡充斥著挫敗感,轉身離開。
他來到公園的池邊,時節進入冬天,青綠的楊柳漸漸轉黃,不復之前的朝氣蓬勃,就像他們似乎也褪了色的友情。
他坐在池邊,烏龜此時緩緩划水而來,停在最靠近他的石塊上。
趙浩廷看著石塊上的烏龜,做了一件連孩提時也不曾做過的蠢事--他開始對烏龜說話。
「烏龜大叔,」巧巧都這麼稱呼它,因為它的體型是這區域中最大只的,麵包也吃得最多,所以她都叫它烏龜大叔,也不管它是公是母。
「發現少了一個人嗎?我惹她生氣,她不理我了。」
他神情落寞。原來再怎麼自信聰明的人,也是會傷心的。
「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心裡這麼難受?既然說彼此是真正的好朋友,我應該因為她找到幸福而替她開心,不是嗎?楊檢是好人,連我的朋友都說他是好人……你不認識我那個朋友,要知道能讓說出讚美別人的話,可是很困難的。」
烏龜揚高長長的脖子,享受日光浴。
「所以我說自己很奇怪,看他們在一起,也不知道在不舒服什麼,之前巧巧辦了個案子,楊煥清還由高檢署跑來地檢署旁聽,這是追女朋友的方法之一嗎?除了送玫瑰花之外,還有緊迫盯人?我該來問問我朋友,楊煥清過去的情史是不是很精彩,否則花樣怎麼這麼多?」
趙浩廷像是找到了知音,和烏龜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自己的心事。
今天烏龜像是一個獲得他的邀請、得以窺探他內心的貴賓。
微風沙沙地吹著,楊柳飄蕩,落葉散滿地。
趙浩廷帶著無奈的心情「享受」這片刻的寂寞。
突然一陣人聲由遠而近,烏龜立刻撲通跳下水,趙浩廷起身,看到巧巧和楊煥清由前方走來。
看來今天楊檢察官又來旁聽了,緊迫盯人果然是追女人的招式。
只是,秘密基地可以隨便旁人加入,老實說,讓他心情更加灰色。
「趙律師,真巧。」
趙浩廷一臉冷淡,借用之前楊煥清說過的話。「不會巧,如果你和巧巧開始交往,遇到我的次數只會多不會少。」
楊煥清點點頭表示認同。「這倒也是。」
趙浩廷看著巧巧,她別過頭,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本能教他直接回擊。「巧巧,這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你帶了新朋友過來,要不要把烏龜大叔請上來讓他們熟悉一下?」
她不說話,趙浩廷冷冷看著楊煥清舉起手,搭著巧巧的肩,一副以保護者自居的姿態。
他是具有攻擊性嗎?有必要把他當成敵人嗎?
他是巧巧的好朋友,把她當親妹妹般照顧,有一天,哪個幸運的小子值得巧巧托付終身時,他會拿出對待妹夫的態度,認真且真誠地親手將巧巧交給他--
以上純屬耍嘴皮子。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感受,他沒那麼大方,甚至有股衝動,當楊煥清把手搭在巧巧肩膀的那一瞬間,他只想折斷他的手臂,然後來個俐落的過肩摔也好,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老天……趙浩廷懊惱極了。他究竟是怎麼了?難道……
他歎了口氣,語氣和緩下來。「奶奶問你什麼時候來家裡?她們都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