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不,應該說是女孩,年輕俏麗,頂著包覆著略尖臉蛋的鮑伯頭,精靈似的大眼水灩灩,粉唇彎得高高,稚嫩的臉蛋流露出一股少婦才有的嬌媚風情。
她如遭雷殛,身子重重一震,目光跟隨著那女孩不放。
「嫂嫂,你怎麼了?碰見認識的朋友?」霍依茵好奇的看過去,一瞧清楚那對男女的面貌後,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真噁心。」
「你說什麼?」楊思穎怔怔的轉回頭,看著一臉嫌惡的霍依茵。
「嫂嫂最近很少跑趴厚?都不知道大家最近在討論什麼。」霍依茵皺起鼻子。「那是雷光恆啊,夢世代百貨的總裁,他老婆死掉之後,一堆女人對他哈得要命,連他的小姨子也是。」
「雷光恆?」楊思穎喃喃,想起從前在夢世代百貨地下美食街收廚餘的自己。
對了,她怎麼忘了!先前宛真便曾說她見過夏恬馨。
當時的她一心只繫著自甘墮落的宛真,腦袋一片混亂,後又加上梓桀一連串的追問,讓她全然忘了這回事。
「好噁心!之前雷光恆老婆車禍死掉的時候,他還裝出承受不了打擊,暴瘦又不願意出現在媒體面前的深情模樣,好像多愛死去的老婆,結果咧,還沒一年就跟那個嫩妹搞在一起,好像叫什麼……夏什麼馨的。」
夏恬馨。她在心底苦澀的響應,卻沒膽量說出自己以前的名字。
那個名字,帶給她太多的傷痕,太多的枷鎖。因此,當她知道自己的靈魂附到別人身體,成了另一個人時,第一個湧上來的感覺是喜悅多過悲傷。
「嫂嫂你看,那個女的還喂雷光恆吃耶,也太肉麻了吧?!惡不噁心啊!」霍依茵猛皺俏臉,還吐出舌尖,作勢想吐。
遠處那桌的夏恬馨突然一頓,轉頭看向這方,目光冷不防與楊思穎撞上。
兩個女人同時一震,心頭竄過詭異的戰慄。
「怎麼了?」雷光恆握住愛妻的手,發現她在發抖,眉頭不由皺起,順著她注視的方向看去。
他看見一張嬌艷的容顏,腦中的資料庫三秒內跳出對方的基本資料。
「那是楊思穎,你不認得了?前幾年我辦VIP之夜,她也有來參加,你應該有見過她。」
「我記得她……可是……不太對勁。」夏恬馨喃喃的說。
「哪裡不對勁?」雷光恆只淡瞟了楊思穎一眼,便又回到心愛妻子身上,在他眼底除了她,再美的女人都裝不下。「我覺得她跟以前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她跟凱華集團的第二代結婚了,前一陣子她半夜開車去找情夫,還發生一場車禍,害霍家面子掉盡。」
事不關己的口吻一頓,雷光恆與妻子四目相接,因為那無心的關鍵詞而陷入古怪的沉思。
又是車禍。一股驚悚的戰慄,漫過凝視彼此的雙眸。
「我想過去跟她說一下話。」夏恬馨對老公說。
「不准去。」雷光恆卻蠻橫的拉住她,抄起賬單就往門口的結賬櫃檯走。
「礙眼的姦夫淫婦終於走了,幸好,免得好好的心情都被他們打壞了。」雷氏夫妻的身影一消失,霍依茵只差沒放鞭炮歡呼。
「他們看起來感情好好。」楊思穎還是怔怔的,一時間抽不回神。
「唉,男人都嘛這樣,一開始對小三還不是疼得要命,等到之後有了小四小五,小三的命運就跟黃臉婆一樣。」
不對,不一樣。剛才雷光恆看待夏恬馨的眼神,是深濃刻骨的千般眷戀,那不是短時間內累積起來的感情,而是曾經有過一段……
「雷光恆的老婆是怎麼死的?」楊思穎突然問。
霍依茵聳聳肩,邊戳起一顆珍珠丸子邊說:「好像是車禍吧!一個人三更半夜的開到山上,GPS好像怪怪的,然後她就連人帶車掉入山谷……」
啊,等等!之前嫂嫂不也是半夜開車出門,結果就撞上護欄?而且……據說還是因為趕著要去見情夫。
驚覺失言,霍依茵烏溜溜的眼睛一轉,乾笑:「嫂嫂,冷了味道就不好,你快點吃啦。」
楊思穎輕扯一下嘴角,拿起筷子胡亂夾了點東西放進嘴裡,腦中卻烙印著雷氏夫妻的身影。
她舊有的身體,也成為別人的了……多奇妙又教人悚然發寒。
親眼看著「自己」在面前微笑走動,臉上不帶一絲陰霾憂愁,彷彿生來就一直被那男人疼寵著,眉梢眼睫流轉之間,都是無所求的幸福痕跡。
夏恬馨……曾經是她,如今卻是另一個女人。另一個靈魂住在她舊有的身體裡,過著不一樣的人生,就像她過著楊思穎的人生。
「嫂嫂,你怎麼哭了?」霍依茵被對座滿臉淚痕的女人嚇壞了。
楊思穎搖搖頭,沒回答她。一時之間太多的情緒湧上心頭,眼淚便不由自主的落下。
不管住在夏恬馨身體裡的靈魂是誰,那都與她無關了,她要好好過自己全新的人生。
第6章(1)
「嫂嫂,你真的沒事嗎?」霍依茵熟練地將方向盤一轉,紅色跑車駛入高級住宅區,邊注意路況邊覷著身旁女人的動靜。
「真的沒事。」楊思穎勉強牽起嘴角,心情還餘波蕩漾著,始終無法平復。
「啊,好像有客人。」霍依茵停好車,發現庭院裡停了另一輛奔馳轎車。
看清了車牌,楊思穎放鬆的心又揪緊,原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刷得更白。
「謝謝你今天陪我,回去路上小心。」拉開門把,楊思穎轉頭對霍依茵強顏歡笑。
「你的臉色好難看,是討厭的人嗎?」霍依茵指了指院子裡另一頭的奔馳轎車。
「不是……應該是我爸媽來了。」楊思穎虛弱的說。
「噢喔,那我明天再Call你。」霍依茵尷尬的做了個鬼臉。
送走了霍依茵,楊思穎一推門進屋,迎面就看見沙發上臉色鐵青的楊明旺,旁邊抱著雪莉的高雅婦人,是她的母親張莉雯。
「爸……媽。」喉頭彷彿噎著異物,她梗了一下才困難的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