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眼神讓他重重地受到了傷害。
他一直知道自己離不開姍姍,放不下有關她的一切。他本以為,那只是一個哥哥對妹妹的愛,或許——還多了點其他。但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不是友情、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真真切切、牽動他心魄的男女之愛。
但,姍姍愛他嗎?
想起那天的情景,他的眼神又黯了下來。
或許,該是他離開的時侯了。縱有再多不捨,他若是不能離開鏢局創下自己的一番事業,就更沒有機會與她平起平坐。但他怎麼放得下她?怎麼能讓她一個人獨自承下這許多重擔?
心痛?那是當然。每當看見她陌生、充滿戒備的神情,他的心就莫名地揪緊。她是他生命中第一個接受他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鍾愛的人。失去了她,他的生命還剩下什麼?
子怡的溫柔暫時撫平了他的傷痛,但他心中的那塊缺口卻只有左姍才能撫平。
看見武霍和她的親暱,他的妒意如火苗般飛竄。他有一股衝動想衝上前去將他倆分開,甚至把武霍丟出這扇大門。但,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以冷漠看待一切。
「武公子,你又來看小姍了?」子怡在靜默中適時地開口。「小姍真是幸福,有你這樣的青梅竹馬關心她,你們兩人將來要是在一起,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呢!」
子怡的話讓左姍驚愕地抬眼,卻在同時與聶痕的眸光交會。兩人同時一震,卻又在同時迅速地將彼此的目光移開,不再看向對方。
左姍一陣鼻酸,眼眶不自禁地紅了起來。
他連多看自己一眼都不願意……
「姍姍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看見她臉上的神情,武霍擔心地問著,一手搭上她的頭瞧是不是生病了。
他的舉動讓聶痕幾乎無法忍受,卻又不得不忍受。
「要是病了就請大夫來看看。」他冷冷地道,但聲音裡卻洩漏了他的關心。
聽見他的話,她猛地抬眼,眼底早已迷捸C
他還是關心自己的,不是嗎?
「是啊,小姍,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和聶大哥去請大夫來替你瞧瞧可好?」子怡關心地問著。
「不!不用了,我只是擔心鏢局的事,沒什麼事。」
「鏢局的事?」武霍問道。「姍姍,你是擔心鏢局的營運問題嗎?」
子怡搶著道:「小姍,你別擔心,聶大哥剛接下城南的一項生意,要運一批珍奇古玩到京城去呢!」
「珍奇古玩?」左姍和武霍同時應聲。
「可是陳家的生意?」武霍接著問,眼神沉了下來。
聶痕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卻沒有說任何話,子怡卻興奮地接著道:「是啊,武公子,就是陳家的生意,陳家出手很大方,這趟鏢若是送到,咱們鏢局可以賺不少錢呢!」
武霍再次望向聶痕。「你接下了?」
聶痕神色凝重地點頭。
左姍看情況不對,問道:「怎麼,這鏢不能接嗎?」
「不能接?為什麼?」陸子怡滿臉疑惑,不懂為什麼左姍會這麼問。
「何止不能接。」武霍回答。「是沒有人敢接。城東林家和城南陳家現在是夜行大盜鎖定的對象。據說兩家人前後接到『夜行帖』,隨時都有可能遭到夜行大盜的侵襲,而夜行大盜犯下這麼多案子都能全身而退,武功肯定不弱。若在這樣的情況下接鏢,要是有個差池,鏢局的名聲壞了不說,只怕——連性命都要不保。」
「是這樣的嗎?」子怡又驚又怕的問,轉頭看向聶痕。「聶大哥,為什麼你沒告訴我這樣的事?」
「所以這趟鏢,我決定自己運送。」聶痕堅定而沉聲地回答。
「不行!這太危險了。」左姍站起身子,極力反對。
「是啊!」子怡拉住聶痕的臂膀,道。「聶大哥,這樣真的太危險了,我們去退了它好不好?」
子怡的舉動看在左姍眼底覺得十分刺眼,但她卻不得不忽略這樣的感受。
「老實說,前天陳家就來過武揚鏢局找我談這趟鏢,但被我回絕了。聶兄,依我看,你還是回了這樁生意比較好。」武霍好意提醒,並不是他認為自己能力不夠,而是沒必要冒這樣的風險。「官府現在正在全力緝拿夜行大盜,目前武揚鏢局不準備接目標太顯著的生意,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生意既已接下,就沒有退鏢的道理。」聶痕挑眉冷然地道。「若是不幸發生了什麼事,也有我一個人扛下。況且,我不認為自己一定會敗在夜行大盜手下。」
他「冷劍聶痕」的名號並不是浪得虛名。
「話是這麼說沒錯——」
「聶痕,我不同意你這麼做!」左姍忍不住開口。「鏢局是我的,我不要任何人為我賣命,如果俠義鏢局在我手中結束,那是我左姍無能。你不需要為了我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
「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是為我自己。」聶痕接下她的話。「我是為了將來離開後的打算,也為了報答義父的養育之恩。」
「離開?聶大哥你要離開這裡?」子怡聽見他的話不由得驚呼出聲。
武霍的臉上卻出現了一絲微笑。
而左姍——她的一顆心彷彿在瞬間被撕裂。
瞥見她臉上的神情,他不知她心裡在想些什麼,縱然他再不想離開,他又有什麼理由留在鏢局裡?
將來,她還會嫁人、生子。他能忍受看著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而無動於衷嗎?離去已經是他唯一的選擇,但至少在離開前,他還能為她做些努力,挽救鏢局的危機,為她重新建立鏢局的聲望。這也是他最後能替她做的。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聶痕低沉著嗓音道。
「你真的這麼想離開這裡?」左姍啞著嗓子問,聲音已有些哽咽。
他竟然不惜冒這樣的風險,只因為想離開這裡?只為了報答父親的養育之恩?那麼她呢?在他心裡,她又算什麼?
「我不得不離開。」他回答,抬眼望進她婆娑的淚眼。她要哭了?是為了他嗎?如果是因為他的即將離去,他可以認為她是在乎他的嗎?他這麼奢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