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讓你打他。」他笑著一腳踢起了圓椅,一掌劈碎,只剩下長長的椅腳。「喏!」他將椅腳遞給她。
她接過「凶器」,讓他抱著蹲下用力地捶打林大富,還邊罵著:「不要臉的禽獸、喪盡天良、狼心狗肺、老天罰你吃飯被飯粒噎死、出門被小貓咬死、走路跌進臭水溝!」最後打累了、罵累了,才將椅腳往他身上一丟,算是洩忿。「還有我告訴你!你已經付的銀標我是不會還給你的!哪天看我高興,我還會要你賠償本姑娘的一切損失,包括我珍貴的眼淚!你聽見了沒?」
林大富連頭也不敢抬地縮在一角道:「小……小的聽……聽見……了。」
聶痕忍住笑意聽她罵完,才問:「氣消了?」
她這才有點滿意地道:「嗯,勉強。」
「那我們走了?」
她點點頭,將手再度勾上了他的頸項,整個人埋進他堅實的胸膛汲取他的溫暖。自認識他以來,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地依賴他、需要他。
???
「你給我站好!」
大廳上響起聶痕怒不可抑的聲音。
「站好就站好,你這麼凶幹麼啦。」她滿臉委屈地撇著嘴小聲埋怨著。
整整休息了一天一夜,她才恢復了精神,心情也才平靜了些;可沒想到他竟然在她才剛剛恢復的時侯要拿她開刀。想到他昨晚讓她拉著手陪了她一夜的溫柔,她實在不懂為什麼明明就是同一個男人,卻可以一下對她那麼好、一會兒又對她那麼凶。
究竟,他對她是好還是不好?她偏著頭沉思了起來。
「你還有理由,是誰不聽勸擅自接下林大富的生意,差點搞得人財兩失的?」他氣得拍桌子。
一想到如果他晚些找到她,她就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時,他的心臟就不由得一陣緊縮,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所以我很可憐啊,你還這樣罵人家。」她滿臉委屈地低垂下眼睫,彷彿先前發生過的事情對她絲毫不造成影響。當然發生這樣的事對她是有影響的。
只是她覺得難過,她所需要的不過是他的一些安慰罷了。她自然知道自己做錯了,但差點受害、飽受驚嚇的是她,為什麼他就不肯多安慰自己一下?
她只是很想倚偎在他懷裡尋求他的溫暖,聽他安慰自己幾句;但為什麼他就是不懂?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罵你?」他簡直快被她氣炸了,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事、難道不知道他有多擔心她?
「本來就是。」她抬起頭。「你應該安慰我、照顧我、問我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被嚇著。哪有人像你這樣一直罵個不停的。什麼『冷劍聶痕』,給你取這名字的人一定是沒見過你罵人的樣子。」她喃喃地道。「所以想像跟事實都有很大的出入,原來一個長舌的男人也可以被人家說成什麼『冷劍』,我看是『亂放劍』還差不多……」
「左姍!」他怒吼。他真不明白她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了她,他幾乎失去理智,連該有的冷靜都無法自持。
「怎麼啦!」她無可奈何地回應。
「你先給我說個明白你為什麼會穿成這樣?」他拎起已經殘破不堪的衣裳質問她,想起他在林府看見她的模樣,他的心跳幾乎停止。
她穿得少得不能再少,火紅的薄紗映著雪白的肌膚,哭得梨花帶雨,讓他的心跳幾乎在瞬間停止。
他氣她為什麼不懂得保護自己,更氣她為什麼穿成這樣出現在別的男人面前。
「啊!」她看了他手中的衣裳,暗叫聲可惜。忍不住上前心疼地的摸著道:「我才穿了一下子耶,怎麼就破成這樣……這料子真不耐用,明天我得拿這去找那老闆娘討個公道,怎麼把這種破爛衣裳賣給我!」
而且,還沒穿給他看過,白白可惜了她一番工夫。
「你的意思是,你穿著這樣的衣裳走過大街到林大富家去?」他站起身來,語帶威脅。「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衣裳?」
「什麼?」她偏著頭問。不就是最有女人味的衣裳嗎?她記得綢布莊裡的老闆娘是這麼說的。他幹麼這麼緊張,難道是——難道是——這衣裳有問題?
「還問『什麼』?你知不知道,這種不堪入目的衣裳只有教坊裡的女人才會穿!而你竟然穿著這一身到林大富那兒,分明就是自己送上門去!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是個女人?」
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是個女人! 除了這句話,她根本什麼都沒聽進去,而這樣的話重重地傷了她。她抬眼恨恨地咬住下唇。
在他眼底,她從來就不像個女人。
一時間,她的眼眶中不由自主地噙滿了淚,通紅了雙眼,卻倔強地別過頭去不讓他看見。
「我不是女人,難道還會是男人!」
「你——」
「聶大哥,你就別再罵小姍了好不好?我相信她是真的不知道。」站在一旁良久的陸子怡終於忍不住開口。她拉住左姍道:「小姍,聶大哥也不是真罵你,他只是關心你——」
「關心?我不需要他的關心!也不要你來多管閒事!你們統統走開不要管我!」她大喊,甩開子怡的手,淚水不爭氣地流下。
「左姍!」他喚她,卻只見她飛奔而出的背影。
留下子怡和他尷尬地留在冷清的大廳。
是他的關心用錯了方法嗎?
他不禁自問。
???
她好矛盾好矛盾。
打小,她就希望自己是個男的。因為爹總是抱著她遺憾地說:「要是你是個男孩就好了。」所以,她立志要當個讓爹引以為豪的男人。
但沒想到就在她以為爹爹以她為榮的時侯,聶痕出現了。他搶去爹爹對她的關懷,也搶走爹爹對她的信任。她當然知道爹仍是愛她的,但自從聶痕出現後,她的世界就不再一樣了。
她應該討厭他、應該恨他的。她知道自己表現出來的是這樣。但在內心深處,她卻怎麼也無法真正地討厭他;甚至可以說,她是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