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芙蓉香膏啊,我只用過一次便愛上了。敷上之後,皮膚變得細嫩光滑,身上無時無刻帶著芙蓉花香,人也跟著精神多了。」
「那雲母螺貝珍珠粉才是稀罕的好物,聽說半年才做一盒,一夥人眼巴巴盼著,就這樣被宮裡來的老嬤嬤買去,氣死人了真是!」
恐怕任誰也想不到,短短數年之內,沈記胭脂香粉鋪,會從一間沒沒無名的小鋪子,一躍成為沈州青城最知名的店舖。
不僅如此,去年初春時,沈記開始販售一盒據說可以養顏延老的雪蛤珍珠冷霜,價格高得令人咋舌,不出五日便被人搬個精光。
沈記一戰成名,從此成了沈州青城最炙手可熱的胭脂鋪,名氣更是透過口耳相傳,一路傳遍西涼國。
就連宮中的嬪妃也私下派出嬤嬤宮女,特意來到沈州購入各類胭脂花膏,沈記的名聲之火,就連相距遙遠的帝京都已赫赫聞名。
沈記舊宅的後院,空曠的廣場上架高了曬花架,數不清的竹編篩子整齊地斜晾在架上。
石英,芍葯,木芙蓉,紫薇,薔薇,玫瑰,杏花,梨花,海棠……各類花種曬乾之後的花瓣,錯落陳列在竹編篩子裡。
微風一起,清郁的芬香瀰漫在空氣中,幫這古舊的宅院增添一絲新鮮生氣。
一個身穿丁香紫衣裙的少女,兩袖挽得高高的,一頭梳上桂花油的烏黑長髮綁成俐落秀氣的麻花辮,辮子自柔美的頸間垂落在她的右胸前,發尾漾著流墨一般的黑潤。
纖細的身子站立在請工匠特別訂製的石臼前,仔細地搗弄著今早剛摘下,還沾著晨露的新鮮玫瑰花瓣。
她無比專注地盯著被搗碎的花瓣,汗水滑下額角也恍若不知,將花瓣搗爛後,再仔細地從一旁的大木桶裡取一勺乾淨清水,將濃稠的花汁洗去。
洗淨花汁後的花瓣已經呈現泥狀,她又從另一個木桶中取出已經碾好的粟米漿,將爛泥狀的花瓣淘洗,然後再將花泥裝入乾淨的細棉布袋,準備收取花汁。
這只是製作胭脂的前置準備,後續還有一堆更繁瑣的步驟。
華敏將好不容易收取下來的玫瑰花汁,小心翼翼地裝入銀製的圓形小匣子。
這盒混入不同種類玫瑰,並且雜混了氣味相容的石榴花與洛神花的特製胭脂膏,是她的新嘗試,目前還看不出成敗,距離正式販售也還有一段時間,不過光是想到後續的經濟效應,再累也值得了。
她抬起一隻細藕般的手臂,往額上輕點兩下,正要結束手邊工作,通往前院的拱形石門那頭,大老遠就傳來熟悉的叫嚷。
「閨女啊!外頭排了好長的隊伍,幾乎整座青城的女人都跑來了,我們的店舖會不會被這些人擠壞?」
華大娘的嗓門特別大,打從十尺之外便能聽得仔細,怕是耳背的人都聽得見。
華敏已經見怪不怪,秀眉一揚,笑道:「擠壞了正好,反正我早想重新找一處新的店舖。」
「這可使不得,這間店舖可是當初我死活救下來的,否則早讓你那個死鬼老爹拿去和人打賭,輸得精光。」華大娘一臉捨不得地嗔道。
華敏默不作聲,只是再一次在心中默默悲歎。
她一點也不趕潮流,也從來沒走在時代尖端過,偏偏為什麼,上天竟然讓她穿越了!
她捶心肝啊,滿腔鮮血待吐啊!
二十一世紀的丁敏敏,中了樂透頭獎十五億,結果連一毛錢都還沒摸到,就這樣被一個不知是神還是魔的怪傢伙,硬生生毀了她正要展開的美麗人生。
結果啊結果,樞神丁敏敏渾渾噩噩穿越到未知世界,居然被砍掉重練,成了背上一屁股爛債的窮苦少女。
十五歲的華敏,上有四處與人打賭為樂的爹親,和只懂得大驚小怪、手無縛雞之力的娘親,還有一個喜歡裝闊、游手好閒的兄長,以及一個愛慕虛榮的姊姊,下有一個嗷嗷待哺的五歲小妹。
華氏一家六口,全靠著就快倒的胭脂水粉鋪子過活,要不是她穿到華敏身上,真不曉得這家人要怎麼活下去?不給餓死,遲早也會活活窮死!
蒼天哪,這還有人性可言嗎?她的樂透,她的十五億全都飛了不說,如今換了個身份重新再活,卻得靠著製作胭脂香粉這樣的苦活,替父兄償還債務。
幸虧她來了之後,運用自身所懂的知識,提振了沈記胭脂的香粉水準,逐漸還清了爛債。
然而華家人一個個不懂上進,一看家境轉好,也跟著提高揮霍的程度,害她得更死命的賺錢,才能成為她夢想中的大富豪。
這個華敏跟原本的丁敏敏,處境分明是半斤八兩,她這場穿越根本是吃苦來著。
她恨,她氣,她惱,她不服氣啊!上天這是要她演哪出?穿越少女還債求生記?
不甘心啊!眼看丁敏敏就要翻身致富,為什麼偏又要讓她從頭來過呢?實在太冤了!
「敏敏,你臉色不大好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華大娘見自家閨女咬牙切齒,一臉鬼見愁,不禁拍拍心口問道。
華敏回神,忙收起猙獰臉色,強擠笑容。「沒事,可能是早上吃太撐了,肚子有點不舒服。時候不早了,我去準備開舖。」
「不舒服就歇會兒,開舖的事情就交給娘。」華大娘神色有些內疚。
「娘還要照顧悅兒,還是交給我吧。」華敏笑了笑,順手卷下袖子,轉身朝前院鋪子走去。
樞神不死,只是穿越。不管她是丁敏敏還是華敏,只要一口氣還在,她一定會擺脫貧窮,靠自己的力量,翻身致富!
「敏敏,你可終於來了。」華敏一掀開簾子步入沈記,一名與她年紀差不多,面貌俏麗的少女隨即拉住她。
此女名喚華佩,是華敏的親姊。說句良心話,雖是至親姊姊,華佩對華敏卻比外人還不如。
華佩愛慕虛榮,妄想麻雀變鳳凰,明明家境並不寬裕,卻拚命揮霍銀兩妝點自己,幫自己置辦許多行頭,平日也總喜歡和城裡的富家千金相交,老當自己是千金之軀,任意對親人頤指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