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是出門辦事啊,還知道她在找他,願意跟她說話了呢……
終於,辛追雪停下了追逐的腳步,淚、停了,眼、睜開了。
耳畔傳來李叔的嗓音,「夫人,您覺得好些了嗎?」
辛追雪緩緩睜開眼,望著上方陌生床頂,喃喃說道,「這裡……不是我們的家……」意識逐漸清晰後,她猛地坐起身就要下榻,「他、他怎麼了?大相公怎麼了?我們的家怎麼了?」
「夫人,若您再這樣激動,在下只能讓您繼續睡了。」望著這樣的辛追雪,李叔雖心疼,也只能硬著心板起臉孔沉聲說道。
聽到李叔的話,辛追雪再心急如焚,也只能乖乖不動,讓徐嬸及小娟將她扶起靠坐在軟墊上,然後坐至她身旁,一人牽起她一邊的手。
「小相公已清醒,而因小相公的戰功,以及之後的積極營救,再加上民間輿情,皇上赦免了大相公的死罪。但死罪雖免,活罪難逃,所以大、小相公兩人被抄家,一起被貶到明州去了。」待辛追雪乖乖坐好後,李叔才終於點點頭,啟口緩緩說道。
聽到相起雲沒事,辛追雪先是鬆了口氣,但聽到大、小相公一起被抄了家,還被貶到離此地有一千五百里遠的明州,她還是有些擔憂。
那地方位處西南,不僅地廣人稀,還潮濕、多瘴氣,她實在擔心大相公能不能受得住。
但無論受不受得住,至少大相公再也不用在牢裡受苦,相起去跟他們也能就近照顧他,這樣的結果已算相當不錯了。
不過才沒一會兒,辛追雪就發現不對勁。
這明明是好事,但為什麼李叔說話時,握著她手的徐嬸跟小娟都不敢望向她?
難道……
「他們已經走了,對嗎?」緊緊咬住下唇,辛追雪眼眸那樣酸澀,心底那樣酸楚。
看樣子,她才一次被相起雲刻意拋下了,且這一次還拋得如此徹底乾淨。
為什麼?她不是他的妻嗎?就算他心裡不當她是他的妻,至少她也以為自己是府裡的人。可如今事實證明,她連府裡人都算不上,否則怎會被丟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
「李、李二姑娘去了嗎?」儘管心好痛、好痛,辛追雪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若一心鍾情大相公的李漪也沒去,或許……或許他兩兄弟是因為皇令來得太急、太快,一來深怕再生變數,二來也怕麻煩大家,才決定先快快單獨前去,待安頓好後再等他們前去會合。
「去了。」雖不明白辛追雪為何這樣問,李叔還是據實以答。
「哦,是嗎?那、那就好。那就好……」
聽到這個回答,辛追雪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她努力了好久,用盡全力才忍住的淚,在這一刻,再無法克制的徹底潰堤。
在滿臉的淚滴與心痛中,她才恍然明白,原來,她之所以會提起李漪,是因為她就如同李漪愛戀相初雲一樣,也愛戀著相起雲,否則明明在身旁還有人陪伴、衣食無虞的情況下,她們怎麼會都只想待在一個人身旁,無論他要去何方,無論那裡多險阻,都只願、只想追隨在他身旁。
只是,相初雲願讓李漪追隨、相伴,相起雲卻連走都懶得讓她知曉……
他可知,不管別人怎麼說他,不管他在外頭的名聲如何敗壞,她真的好喜歡一臉凶險,說話糟糕,喜歡光著屁股睡覺,起床氣又大,可當她頭痛欲吐時,一心只想著讓她趕緊吐出來舒服些,而從不想著會被她吐得如此狼狽的他啊!
他可知,她也喜歡他一臉不耐煩的罵她「蠢婆娘,放手」,卻又默默將衣角給忐忑不安的她的溫柔;喜歡他天天板著臉恐嚇她不許有三長兩短,卻又隨她夜遊,還不忘派人暗中保護她的放任與包容;她也好喜歡他沉睡時那張放鬆、全然孩子氣的臉龐;更喜歡他一臉兇惡、動作看似粗暴、其實溫柔至極的擁抱著她的每一時刻,以及那份為了大相公,長久以來不曾改變過的頂天立地、認真執著……
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可為什麼,他連讓她說出「喜歡」這兩個字的機會都不給……
「夫人,哭完這回就不許再哭了,小相公是捨不得身子虛弱的您隨著他千里奔波,才做下這決定的,更何況留京的您還有更大的任務在身,而這任務事關大、小相公能否盡早回京。」
早知曉辛追雪定會哭,但明白相起雲苦心、用意與傻氣的李叔三人也只能讓她先哭個痛快,再把該說的話說完。
「什麼任務?我做,我立刻做!」
雖不知曉李叔口中相起雲的「捨不得」是真是假,但一聽到自己有任務,且這任務還事關他兩兄弟能不能盡早回京,辛追雪連忙擦去眼淚輕喊。
「〈小報〉的主筆。」望著辛追雪小臉上的期待與決心,李叔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專心致意地述說,「在大、小相公離京這段時間,夫人您要好好利用機會,一方面將已搜羅到的章翰林惡行實據,剝皮似的一點一滴公諸於世,另一方面則要悄悄扇動風向,引領民間輿論,待時機成熟,大、小相公朝中幾位好友便會想方設法上奏皇上,將過錯全指向章翰林,讓皇上在英明無損的情況下,順水推舟還大相公清白,令惡事作盡的章翰林徹底明瞭何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一定會盡力的,但……」無論面對多大的困難,她都一定會去做,但她還是有些疑慮。畢竟茲事體大,一點大意不得,由她來當主筆當真行得通嗎?
「小相公說夫人絕對能行,我們也一定會全力協助夫人。」望著辛追雪眼底的擔憂,李叔笑著點了點頭。
「他真的這麼說?」聽到李叔的話,辛追雪一愣,急忙追問著,原本還有些蒼白的小臉竟微微紅了。
「絕對有!」這回,徐嬸跟小娟也笑了,一起點頭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