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別傾心思翻騰著,她知道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之中,而唯一能讓她走出困境的,是眼前這個一臉壞笑的男人。
她用眨眼的時間決定了自己該怎麼做,一雙水亮的眸子直勾勾地鎖著他的眸子,神情再認真不過。
「娘子不餓了嗎?」只是一眼,霍璃同便意識到她在求和,俯身在她的耳際低聲問道。
「不餓了!」相較於心中的五味雜陳,蕭別傾這時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而那些義憤填膺的武官也不存在似的。
「嗯……」想瞧瞧她想怎麼做,霍璃同只是輕應一聲,然後一雙眼還是目不轉睛地瞧著她。
「我想我們該談談!」蕭別傾淡淡的說道,沒有一絲一毫被識破的困窘或是手足無措。
她的這句話終於換來了霍璃同這個新郎官的話,他三言兩語地澆熄了兄弟們滿腔的憤怒,然後將他們都請了出去,好酒好菜伺候著。
所有服侍的人都被遣走,喜房內只餘一對新人。
成雙成對的龍鳳紅燭燃著,讓蕭別傾那妝點得艷麗無雙的臉龐更添幾分柔媚。
安靜的她,很美,甚至美過了素來負有盛名的蕭家大小姐,但感覺起來並不高傲,反而還透著機靈。
霍璃同卻沒有因她的容貌而失態,畢竟走南闖北的他見識過的女人可不少,更不是那種毛頭小子,對於單純的美麗,他早已無動於衷。
真正教他驚艷的是她此刻的沉著冷靜。
那前後判若兩人的表現,再加上如今她從容坦蕩,丁點都沒有做錯事的人那種畏首畏尾姿態,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令人歎為觀止了。
「為什麼要裝傻?」
一開口,霍璃同便直指問題的核心。
霍璃同下意識的想要探知蕭別傾的秘密,不只因為好奇,也因為他有預感這個秘密絕對跟皇上有關。
若是不知道便罷了,可如今嗅到了端倪,雖然心中對皇上有著極深的怨恨,他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旁人算計皇上。
對於霍璃同的問題,蕭別傾抿唇不語,一雙水眸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那是一種極其專注且認真的眼神,彷彿像想將他看透一般。
她會看得那麼認真,自然不是因為被他那俊美的皮囊迷住了,而是因她想看透這個人,想知道這個人對她是否有幫助。
她當然不曾以為單憑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帶著娘親掙脫蕭家這個牢籠,原本她是打算先嫁了人,再裝傻惹得丈夫不喜,被發配到偏遠的莊子裡頭,再想法子將娘親接出來,遠走高飛。
可如今……既然已被霍璃同識破了,那麼她就得好好的思量一番,看要怎麼堵住這個男人的嘴,甚或兩人該怎麼合作。
至少,他沒在發現自己不是蕭家嫡長女時就勃然大怒,也沒有因為她故意扮傻就生氣,他那雙深邃的眼眸甚至還一直漾著興味,這也許又是一個機會。
「六歲那年,我恰巧聽到了一件事,因為怕被人發現,所以我才決定裝傻。」
那年她不是因為頑皮跟著姊姊爬假山而摔落,而是被人從上頭扔下來的。
至於為什麼會有人想對一個年幼的娃兒下毒手,則是因為她幼時調皮,總愛玩躲貓貓,那日她躲在假山之中,不小心聽到外頭人的一段對話,原先她並不以為意,也沒認真細思,直到踩斷了一截枯樹枝而被發現了行蹤,遭人扔下了假山,她這才知道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
在外人看來,重傷的她昏迷了幾天幾夜,可她其實只昏迷了一個日夜,醒來的她繼續裝昏,不過是在思索自己該怎麼做才能為自己和姨娘搏得一條生路。
她自小早慧,見過她的人無不誇上一聲聰慧可人,所以當她認真細思自己聽到的話後,自然想出了為何會有人想要致她於死。
因為他們議論的是謀奪皇位的逆天大事,只消傳出一星半點,那麼蕭家全數三百多口人,只怕再無一人倖免。
而她不過是一個庶女,是死是活也沒有多少人會在意,所以那些人才會起了這樣的噁心,覺得了結了她的性命便再無後顧之憂了。
可她雖然心如明鏡,卻只是個庶女,別說在蕭家沒啥地位,就算她當真將自己知道的嚷嚷出去,娘親和她也會被連累。
苦思卻不得解,最後她終於決定裝成白癡,先保住性命再慢慢圖謀,反正那些人所謀畫的也不是三天兩天就能達成的。
既然他們定的是長遠的計劃,也正好給了她時間,所以這幾年她日裡裝傻子,夜裡卻是焚膏繼晷的謀畫著如何帶著娘親脫身。
「是什麼事,得讓你用裝傻來避過?」
霍璃同還以為自己得要大費周章才能誘出蕭別傾的實話,可沒想到她一開口就直接得很,這樣的乾脆更是讓他刮目相看。
她直接,霍璃同也不迂迴了。
聞言,蕭別傾抬頭覷了他一眼,豐唇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樣倒令她臉上添了一抹慧黠與嬌媚。
「想要知道秘密,總該拿些東西出來換,天底下從來都沒有白得的好處的。」
「你想要什麼?」雙手環胸,霍璃同有了好興致地與她討價還價了起來。
「自由!」
她要的只是這個,打從一開始扮傻,她要的就是一份屬於自己的日子,不被蕭家那些圖謀不軌的人所挾持,更不被禮教所束縛,她要讓日子總過得戰戰兢兢的娘親也能過上舒心的日子。
「你倒是挺自信的。」
幽黯的眸光淬出了幾分的欣賞,霍璃同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
他是被母親和姑母養育大的,知道現在的世道對女人有多不公平,而她竟然想要憑著一己之力撐起一片天,不得不說她有膽識。
「你認為這是你能付出的代價嗎?」
完全一副談買賣的模樣,那種老練完全不是一個深居閨閣的女人能夠展現出來的,可她卻表現得很自然,還一副拿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