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和離……」一出口,他頓覺失言,連忙補救。「我是指你依然能做男裝打扮,以我幕僚的身份為我整理其他人收集來的消息,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管元善收口得快,但是睫羽一顫的裘希梅已然明瞭定是杭氏說漏了嘴,於是她直接了當的告知,「我確實有和離的意圖,但是與旁人無關。」
「我可以幫你。」他不是旁人。
「幫我?」她失笑。
不輕易給予信任的裘希梅對他的好意抱持三分懷疑。
「相信我,你不會失望。」管元善信心滿滿的一笑,笑痕如碎玉般流動清潤光彩。
裘希梅看著他俊朗的笑臉,不由得呆了,雙頰也微微泛紅。
於是沒幾天後,裘希梅又開始裝病,她還狠心在自己的茶水裡加入使身體變虛弱的寒藥,又連瀉了好幾日,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一大圈,說起話來有氣無力,連雙生弟妹也被蒙在鼓裡。
這兩隻小的以為姊姊真生了病,還是很重很重的病,眼眶紅紅的不離她寸步,深怕一走開就再也看不到她,是她以休養為名才把兩人哄走。
她不久人世的消息在丁府內傳開,不少人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她斷氣,她的存在礙了很多人的眼。
同時,杭州知州有事路過地頭,特意前往丁府拜訪,三杯黃湯下肚,言談中透露有一女年方十六,至今尚未說定婆家,有意結秦晉之好,將女兒下嫁丁府長子。
這一下,丁立熙的心思活絡了,一個是不能給他任何助益的病妻,病容憔悴不堪,毫無姿色可言,一個是讓他飛黃騰達,平步青雲的官家千金,可想而知他會做何選擇,人是往高處爬,水才往低處流。
原本丁立熙對妻子有幾分喜愛,對她的身子頗感興趣,可是她不時的生病,想做點夫妻間的事她就病倒在床,一次、兩次的掃興,他也漸漸失去興味,少往她屋裡去。
不過風流成性的他並不寂寞,又迷上一個唱戲的戲子,包養在外頭成了他的外室,有段時間常往戲子那裡跑,連家也不回了,更遑論看重病不起的正室一眼。
但是最開心的莫過於嫌貧愛富的魯氏,她終於找著名目能將看不順眼的窮媳婦給趕出府。
「休……休書?!」
捧著朝她臉上丟來的一張薄紙,裘希梅激動得雙手發抖,她雙目迅速盈滿淚水,順頰而流。
在旁人眼中看來,她是不堪遭到休離的羞辱而心碎,痛苦得淚流不止,不肯相信夫家的無情對待,她此去前途茫茫,又拖著病弱的身軀,恐怕拖不了多久。
事實上她是高興得不知該說什麼,情緒激昂地顫抖不已,天空藍了,花的香氣濃了,就連苦得難以入口的湯藥也變甜了,她的心裡開懷得想大笑,大聲地喊著她裘希梅不是丁府的媳婦了。
終於呀,為了讓短視的丁家人主動提出休妻一事,她費了許久的功夫去安排,鋪陳了下堂路,可是還不夠,她要的不是休書,而是和離書,她不能帶著污名離開丁府,影響希蘭日後議親。
「娘,這……這是什麼……」裘希梅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滾動,欲落不落的噙著,顯得好不委屈。
「虧你爹老在我們面前誇他生了個聰明伶俐的女兒,能斷文論策,題詩寫詞,我看也不過爾爾,全是誇大其實,識字的你難道看不出這是休書嗎?」真是晦氣,明明是喜事一樁,她非要不識時務的哭喪。魯氏不耐煩的斜睨,揚揚手上的錦帕假意拭汗。
「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媳婦做錯了什麼,夫君他怎能平白無故的休我……」她低聲嘶吼,咳出一口血。
看到她吐血,魯氏嫌惡的以帕子捂鼻。「你對我不孝,犯了七出之條,打你進門後就一直病著,晨昏定省你做了沒?更別提在我跟前伺候,盡一個為人子媳的責任。」
「我也不願意呀!我病了……」她又重重地咳了幾聲,彷彿連五臟六腑都要從嘴裡咳出來。
「是啊,你病了,惡疾也是七出之一,我們丁府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了,你看看你一共喝了多少湯藥,我們有吭過一句嗎?可是你的病治不好了,幹麼還要拖累別人,我可不想熙兒背個克妻名聲。」
魯氏的意思是她要死就滾遠點,不要死在丁府,免得污了他們的地,一口棺材擺在府裡多不吉利。
「我……我不走,我是丁家的媳婦,離了這裡我能去哪裡呢?娘,不要趕我走,我會……咳咳,讓自己好起來……我不吃藥……」裘希梅把休書捏皺了,哭得不能自持。
「大少奶奶……啊!不對,是裘小姐,你也別硬撐,明知道快要不行了,何必再來禍害大少爺,何不好聚好散,分得乾乾淨淨。」跟在後頭的冬香口出譏誚,在別人的傷口再踩上一腳。
「冬香,你不過是個……丫頭,沒你開……開口的餘地,給我滾……滾開!」
假咳變真咳,她是被冬香的話氣著了,這人真是小人得志。
裘希梅也不想和魯氏等人多周旋,她是一刻也不願待在丁府,但是忍了這些時日,不差一時半刻,她要堂堂正正的走出丁府大門,而不是像喪家犬似的被丟出去。
「夫人您瞧瞧,她還當自個兒是府裡的主子逞威風呢!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裡,看她還有罵人的氣力,想必還能自己走出去。」不忘落井下石的冬香惡毒地要人帶病離府。
「裘希梅,別說我為難你,給你三天的時間打包離開,我丁府沒你這個媳婦。」她要為兒子迎來知州大人的女兒,那豐盛的嫁妝啊……想想就讓人喜得想明日就下聘。
第6章(2)
三天?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娘,我不接休書,你們不能休我,有疾可以醫,不孝更是欲加之罪,媳婦不服。」
見她還想死賴著不走,魯氏發出哼聲。「還有無子,大夫都說了,你傷了身子,子嗣方面相當困難,我們熙兒可是長房長子,不能沒有兒子傳香火,你就死了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