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巡撫謀妻厚黑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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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這兩日我看他的呼吸平順了許多,身上的膿包未再復長,發熱的情況也改善了不少,如果沒有再腹瀉的話,大致上是控制住了……」盡人事,聽天命,她盡力了。

  「你是說你的藥方奏效了,瘟疫也有藥可以醫治?」他說不上是喜是憂,感覺很複雜。

  「目前來說,是的,房大人身上燙手的熱度已經降下去,只剩下微微地發熱,再服兩帖藥他應該就會清醒了。」當時的希蘭、希竹足足高熱七日夜,她不斷地喂以祛熱、化虛、疏肝氣的湯藥才得降溫,要不是她買不起後續的補藥補氣提神,他們也不會因體力不支而死去。

  「那你還不出來,讓莊子裡的下人接手,接下來沒你的事了,你給我離那糟老頭遠一點,別過了病氣。」雖說大有好轉但未好全,仍有染上的可能性,他不許她冒險。

  半條腿進棺材的房老頭沒有她的命重要,能救是運氣,救不了是命數該終,用不著賠上自己。

  糟老頭?裘希梅失笑地一搖頭,身子因連日的照看病人而有些虛弱,剛一起身時暈了一下。「那名車伕呢?」

  「還躺在床上,不過比房老頭好多了,他能自行進食,不需要別人餵食,身上的紅斑一點一點的消退,並未化膿。」他算是撿回了一命,醫治得早,否則就得把壽材準備好。

  「那有沒有從他口中問出其他人的狀況?是只有少數人染疫,還是蔓延開來,朝廷有沒有派人來防疫……」一想到當初屍橫遍野的慘況,裘希梅仍然不由自主的打起寒顫。

  只有經歷過瘟疫大舉肆虐的人才能體會生死一瞬間的恐怖,身邊認識的人都死了,前兩天還用煙斗桿敲孫子腦門的周老伯已挺直身,兩眼未闥地似是在問:為什麼是我,藥呢?我還要多活幾年看我孫子娶老婆啊……

  而活著的人雖然活著,卻全無生機的等死,不只一藥難求,即使求來了藥也救不活至親,只能一個個看他們死去,由悲痛到麻木,到最後想著下一個是誰,自己還能活多久。

  空洞的眼神,無盡的絕望,日漸凹陷的臉龐,沒有人是笑著,只有木然的落淚,茫地望著遠方。

  「希兒別急,我都問過了,原本有三婢四僕跟著禮國公,他們路經一個叫杏花村的村子,村子裡有很多人都生病了,臭老頭的怪癖犯了,非要留下來看看村民生了什麼病……」

  結果隨行的僕婢一個個病倒了,最後他也開始額頭發熱,咳嗽咳出帶血的濃痰,見狀的車伕怕自己也染上病,催促著房伏臨離開,那時他是被人攙扶著上馬車,結果走到一半就發病了,他又吐又拉、虛汗直冒,人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他一直跟車伕要水喝,喝完又吐光,直到全身虛脫癱軟在車裡,怎麼喊也喊不醒。

  「車伕一急就想找人救他的主子,可是路況不熟的他東轉西繞居然迷路了,誤打誤撞的衝進我們所在的林子,根據車伕的說法,那幾個下人怕是不行了……」

  他們比禮國公先發病,若無及時醫治,恐怕凶多吉少。

  「管二哥,你照我說的裡裡外外灑上醋水,地上鋪石灰,希蘭、希竹他們絕對不能靠近這裡,你告訴他們要乖,要聽話,不要擔心我……」裘希梅原本想說的是不要染上瘟疫,可是話到嘴邊又縮回去。

  她害怕事情又像重生前重來一回,她的希蘭、希竹比那時還少兩、三歲,對致人於死的疫疾毫無抵抗力,她不能,也不會讓他們再受一次罪,必須防患於未然。

  管元善聽到她仍心心唸唸被照顧得很好的弟妹,突生怒氣地朝內低吼。「你只顧著擔心別人,怎麼不照顧好自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憂心,怕你也……希兒,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在裡面的人應該是我,我才是父母官……」

  「元善……」聽出他話裡的心疼和自責,裘希梅鼻頭一酸,盈盈水眸泛起淡淡薄霧。

  她不能接受他呀!他的情深、他的義重,他的不顧一切她都知道,心也會不捨,想要朝他飛奔而去,可是她兩腳重如鐵,一步也邁不開,門戶的隔閡仍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壕溝。

  「希兒,你出來好不好,那個臭老頭命硬得很,一時半刻死不了,我讓人四個時辰餵他一次藥,他不喝就用灌的,准讓他留著命向你道謝。」臭老頭要是敢不感恩,他一把火燒了他最愛的書樓,當是給老頭子陪葬。

  裘希梅頭有點暈,她以為自己是太疲倦了,體力支撐不住,遂將半個身子靠著床柱。「現在不行,至少還得等上三天,確定我沒感染上瘟疫才行,你把馬車燒了沒?還有房大人用過、碰過的衣物和器具,能燒的都燒了,不能燒的用煮沸的醋水去燙,放在正午的太陽底下曬過,能不用盡量別用。」

  「我連馬都殺了……」管元善小聲的咕噥。

  為防瘟疫擴散,他先把馬車燒了,而後一箭射穿馬腦,將四匹馬屍和馬車一起燒了,包括房老頭和車伕的衣物。

  「你說什麼?」奇怪,是屋裡門窗緊閉太悶熱了嗎?怎麼她一直冒汗,覺得口乾舌燥。

  「我是說你若是擔心自己染疫,我另外替你準備一間屋子,你在裡頭好吃好睡,養足精神,犯不著和臭老頭關在一起,反正他挺屍挺得很愉快,沒你的照料也能挺到天老爺來收他。」房老頭雖然年過半百,但還是個男的。

  「管二哥你……」她好笑又好氣地捂著沖喉而出的咳,心裡有一絲絲暖意流過,她知道他捨不得她太辛苦。

  「挺……挺什麼屍,哪……哪個有娘生,沒爹教的臭……混帳小子敢叫我臭老頭,我用……籐條抽……抽他……」斷斷續續的沙啞話聲十分虛弱,似有若無。

  禮國公房伏臨有氣無力的吐出罵聲,他臉白如紙,勉力睜開無法聚焦的眼,眼前一陣白光晃動,只看見一片白茫茫,一道女子的身影緩緩走到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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