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樣的心情轉換,他才會對她過分牽掛,才會每隔一段時間便想發訊息詢問她的狀況,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就像現在,佔滿他腦海的還是她啊!
他訝異自己的轉變,還來不及多想,卻被直升機螺旋槳發出的轟隆隆聲響打斷了思緒。
他定睛一看才發現,直升機正往他的方向而來。
為什麼直升機會出現在這裡?
在面對強大的盜獵壓力下,園區會不分晝夜加強巡邏,但巡查員大部分都是開著吉普車巡邏……這個現象實在太奇怪了。
正當霍允澤疑惑之際,驀地看到直升機在前方幾十公尺處的上空盤旋,接著就降落在那一片平坦之處。
待直升機停妥,螺旋槳完全歇停,幾名手拿著步槍的男子迅速步出,在他還沒有意會過來時,對方已經拿起步槍,準備狙擊犀牛。
那一瞬間,霍允澤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事。
縱使國際貿易已經禁止犀牛角買賣,但是在某些亞洲國家,犀牛角仍然被當作傳統藥材使用,隨著犀牛被獵殺,犀牛角日趨珍貴,需求量仍舊居高不下,偷獵犀牛的活動更是屢見不鮮。
一想到犀牛被斬去頭上的角流血至死的淒慘下場,受過簡單軍事訓練、打靶成績一流的霍允澤不假思索地抽出黑人嚮導給他防身的槍,瞄準準備狙擊犀牛的槍手的手,扣下扳機——
槍響,手部中彈的槍手跟著痛呼出聲,與他同行的夥伴見狀,有志一同地朝著他藏身之處開槍。
霍允澤為了拍犀牛,在這一帶混了將近兩個星期,對附近的地形還算熟悉。
他藉此閃躲那不斷落在身旁的子彈,一邊以無線電通知黑人嚮導,並委託他報警。
在他講完話後不到兩秒的光景,缺乏掩護的草原終究讓他洩漏了行蹤,一顆子彈由他的左側大腿貼身疾掃而過。
大腿傳來一陣劇烈灼痛,讓他失去重心地打了個踉蹌,整個人往前撲倒在石子地上。
他感覺自己撞到頭,額角流出的血半掩去依舊不斷射來的子彈打在地面激發出的光芒。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他幽幽地想,他會被打成馬蜂窩吧?
這樣他還怎麼回去見家人……怎麼回去找韓薇光,將才剛釐清的愛意說出口呢?
潮來潮往,日光和煦地落在岸邊的碎浪上,映照出白得發亮的刺眼光芒。
帶著暖意的海水像個頑皮的小孩,在偷偷親吻人的腳趾後,又迅速往後退了回去,沒多久一又再一次偷襲。
韓薇光坐在沙灘上,蠕了蠕被浪花偷襲一次又一次的嫩白腳趾,仰頭閉眼接受陽光的洗禮。
驀地,嘎的一聲劃破僅有浪潮聲的僻靜沙灘,那瞬間,她好似回到兩年前初遇那個男人的夏天。
雖然她知道回過頭不會見到那個令她心神掛念至今的男人,也知道這裡不是家鄉的海邊,但心還是無來由地一凜。
她回過頭,看見室友氣喘吁吁地奔來,還皺著眉問:「小光,你又把手機關機了喔?」
預期的失落湧上心頭,韓薇光看著室友小氛那皺成小包子的可愛臉龐,扯開一抹抱歉的笑。
「對不起。怎麼了嗎?」
「不是說好要去看海洋史生物展覽嗎?」
兩人同是海洋生物科技學系的學生,比跟其它同學還要契合,一到假日,兩人不與同學參加聯誼活動,反倒是去展覽館看各種展覽,打發時間。
正巧,市區展覽館最近有個「海洋史生物展」,是由古文明時期的海洋生物到近期的海洋生物為主題,亦與所學科系相關,因此被兩人列為必看的展覽之一。
而兩人今天下午都沒課,便早就約好了要一起去看展。
「對厚!」想起這點,韓薇光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拎著布鞋快步往她的腳踏車走去。
手術過了兩年,她的身體在換上健康的心臟後,一點一滴恢復了健康。
對上天、將大愛捐贈了以及替她動尹術的佐籐醫生,她都心懷無限感激,也更加珍惜重獲新生的日子。
在漫長的休養期後,她漸漸恢復一個年輕女孩該有的正常生活,將之前未上完的課補完,完成了該階段的學業。
韓薇光雖然已經是大學生,但寒、暑假一定會回海生館打工,日子過得十分充實。
唯一的遺憾是,她遲遲沒有見到她的大鯊魚哥哥。
他爽約了,像在人間蒸發似的,連手機門號也停了。
她聽說過館長與霍家是舊識,也曾試圖問過佐籐醫生,但兩人皆給了她相同的答案——
霍允澤這幾年接了幾個往極僻之地拍照的任務,聽說過一陣子才會回台灣。
但她卻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真的被你打敗了,都快放暑假可以回家了,你還跑來海邊,存心折騰死我……」小氛碎念著,卻發現身後沒動靜,回過頭一看,果然發現韓薇光不知為何停下腳步,不知出神著在想什麼。
她沒好氣地開口喊。「小光!回——魂——了!」
韓薇光回過神,朝她不自在地笑了笑。「走吧!」
「你還好嗎?」
「沒事,你先騎,我會跟上的。」
小氛見她確實沒異樣才先行離開,韓薇光跟在她身後,感覺海風迎面撲來,腦中卻被不斷浮現的回憶給充塞得滿滿的。
雖然已經過了兩年,她還是覺得霍允澤不可能爽約。
就算他不打算與她進一步發展,也不會躲著不見她吧?
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不主動找她,她便永遠見不到他。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她漸漸有種與他在一起的那個夏天是一場夢的錯覺。
她換了一顆新的心臟,擁有了健康,心卻彷彿空了一塊,空蕩蕩的感覺讓她無法確定,到最後自己到底擁有的是什麼。
思緒幽幽起伏,她卻在經過轉出大馬路的彎角看到一輛黑色悍馬由她身側駛過,眼角餘光似乎掃到一抹令她熟悉又魂牽夢縈的身影。
驀地,那段深深烙在腦海深處的對話在耳邊響起——